第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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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我批準你去和作者聯系。

    寫當代軍人的作品,我們向來大力扶持……不過,”他笑出聲來,“那個家夥恐怕不止是你的戰友——是男朋友吧?” 喬擡橫下心一聲不吭。

    等她走到門口,又聽老頭兒說:“哎,你這丫頭還參加過自衛還擊戰,怎麼從來沒聽你說過?” 她抿嘴一笑:“說出來就不象真的了。

    ” “怨不得有人說你怪,果不其然!去吧去吧,我老頭子成全你!見了對象帶個好!……” 當天下午,她辦妥一切出差手續。

    她當然很明白整個編輯部的人何故皆用喜氣洋洋的眼神目送她。

     現在她坐在這趟開往西南的特快列車上,勇氣早已消失得一幹二淨。

    時間過去數年,誰擔保人的感情不起變化,誰擔保一經解釋他和她就會和好如初呢?一個人需要解釋才能重新獲得另一個人的信任夠有多麼可憐!何況楊燹會象她一樣重視這種過時的解釋嗎?聽完她的一番陳述,他會不會輕描淡寫地說一句“沒必要”呢?……她膽怯得血都涼了。

     火車毫不遲疑地向前沖去,重複着快活而單調的呓語。

     不知颠簸了多久,車上的七個“文藝細胞”突然被急刹車驚醒。

     “怎麼了?!”胖子數來寶驚問,他把嗓子壓得沙沙的。

     “出什麼事了吧……”三毛用同樣的聲音答道。

    他已扔下一直緊摟在懷裡的大提琴,把沖鋒槍橫到胸前。

    女兵們慣常的尖嗓門此刻全失聲了。

    全體都煞有介事地進入警戒狀态。

    黑暗裡響着打開槍保險的聲音。

     “你們是哪個部隊的?……”車下有人問,怪兇的。

     年紀最小的采娃一聽見中國話,急忙從車篷裡探出頭,答道:“軍宣傳隊的!你們呐?”她倒挺親熱。

     “都下來!下車來!”那人又吼。

     天黑極了,剛下過一陣雨,路微微發白,那個兇神似的家夥一副巍巍然的體魄,披着的雨衣因淋了雨而反光。

    ’ 車上沒有人動,兩天來他們聽吆喝實在聽夠了,這個由宣傳隊臨時組成的“前沿鼓動組”—直跟随軍“前指”行動,未撈到“鼓動”機會。

    昨天奉命去給炮團送給養,本打算順便搞一場小型慰問演出,可炮團接到命令緊急轉移,團長紅着眼朝他們揮手:“快撤快撤……什麼工夫了,還有閑心看你們瞎白乎?!”回到“前指”,又有一位參謀打發他們:“首長命令,鼓動組撤回後方,快走快走!”接着又碰到眼下這位! “嘿!叫你們馬上下車,沒聽見嗎?!”那人抹下雨帽,頭上纏的繃帶在黑暗中顯得耀眼。

     司機站在車踏闆上抽煙,一個穿白大褂的軍醫在同他柔聲和氣地交涉。

    司機一口一個“不行”,說他既受了命就得“交差”。

     車上的七個文藝兵很快弄清了情況的嚴重性,停在他們面前的那輛車上滿載着急需手術的重傷員,而車卻受了緻命傷,前輪報廢,司機一名犧牲,另一名胸部中彈,正在搶救中。

    現在他們在請求換車,不然這些傷員和随行醫護人員将受的威脅是明擺着的,而這個蠻橫的大個子是負責警衛的,他自己也是輕傷員。

     “副營長,既然講不通,就讓他們先走吧,我們再等等……”軍醫對大個子說。

    他氣餒了。

     “等?你擔保很快就能有車?喂,車上的聽着:有點階級感情的就給我下來!” 司機接着吼:“不許下!誰都不要動!” 醫生終于忍不住了,拽住司機的手腕,哀求道:“請你去看看,那是一車傷員!靠氧氣和輸液維持生命,随時可能停止呼吸……時間就是生命,這句老掉牙的話你過去沒聽過嗎?” “我不管!我管不了那麼多!……” 司機說着要往駕駛室裡鑽。

    而車上的男兵女兵卻魚貫跳下,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呆立在雨地裡。

    雙方僵持着。

    戰争中,人的腦子變得單一,執拗,仿佛隻被自己直接的責任所主宰。

     “看見沒?四個女同志!……你讓我咋辦?!”司機往身後一指。

    那些及時從軍帽裡滑出的小辮子加強了他的說服力。

     大個子朝那些帶辮子的身影瞅了一眼,聲音低了八度,變得沉重而沮喪:“那麼傷員怎麼辦?這公路上驗時都會出現敵情……” 站在一邊的文藝兵們或先或後都聽出這大個子嗓音十分耳熟。

    那個瘦巴巴的姑娘荞子比别人更敏感,不由自主地向前跨了一步—— 是他?是他!…… 槍聲——公路旁的山坡上響起槍聲。

    争執的人頓時靜下來。

     “掐滅煙頭!不許還擊!”大個子低聲命令道。

    不管他事先做了多麼充足的精神準備,這時卻仍不免感到意外。

    現在系在他身上的不僅是十多名傷員,還有四個女兵。

    女兵,她們來這種地方造什麼孽! 槍聲逼近了,顯然是沖他們來的。

    司機朝演出隊員們一擺手:“上車!……” “站住!”大個子急得端起了沖鋒槍。

    大田挺了挺飽滿的胸脯,舉起右手:“我不上!”她回頭逼視着其餘人:“我們不能……”她哽住了。

     大家明白她要說什麼,但一時間都沉默着。

    這是戰争,生死之間隻留一條夾縫,讓幸運者通過。

    他們在作最後的猶豫,這猶豫來自潛意識中暧昧的求生本能。

    但他們立刻為這一剎那的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