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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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屋子裡來來回回地走着,一邊傾訴着珍弟在人腦研究方面已取得的驚人成果,和接下來可能取得的重大突破。

    他說:我看過他們合寫的幾篇論文,我敢說,在這個領域裡,他們的研究已經達到國際領先水平,就這樣半途而廢,豈不令人痛惜!我說:有些事情不是以個人的意志為轉移的。

    他說:難道金珍是被你們政府權威部門招走了?我說:差不多吧。

    他問:在幹什麼?我說:不知道。

    他再三地問,我再三地說不知道。

    最後,他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金珍現在在從事保密工作?我還是一句話:不知道。

    事實也是如此,我确實什麼都不知道。

    說真的,我至今也不知珍弟到底在什麼部門工作、在哪裡、在幹什麼,你也許知道,但我不指望你會告訴我。

    我相信,這是珍弟的秘密,但首先是我們國家的秘密。

    任何國家和軍隊都有自己的秘密,秘密的機構,秘密的武器,秘密的人物,秘密的……我是說,有說不完的秘密。

    很難想像,一個國家要沒有秘密,它會以什麼樣的方式存在。

    也許就不存在了,就像那些冰山,如果沒有了隐匿在水下的那部分,它們還能獨立存在嗎?有時候,我想,一個秘密對自己親人隐瞞長達幾十年乃至一輩子,這是不公平的。

    但如果不這樣,你的國家就有可能不存在,起碼有不存在的危險,不公平似乎也隻有讓它不公平了。

    多少年來,我就是這樣想的,或許也隻有這樣想,我才能理解珍弟,否則珍弟就是一個夢,白日夢,睜眼夢,夢裡的夢,恐怕連擅長釋夢的他自己都難以理解這個奇特又漫長的夢了——(續完)盡管希伊斯已經一再叮囑容先生,要她一定轉告珍弟,如果可能的話,他應該拒絕所有誘惑,回來繼續搞他的人腦研究。

    但分手後,希伊斯望着容先生離去的背影,幾乎突然決定要親自給金珍寫封信。

    這時,他才想起自己還沒有金珍的聯絡方式,于是又喊住容先生,要金珍的通信地址。

    容先生問監視人能不能給,後者說可以的,她就給了。

    當天晚上,希伊斯給金珍寫了一封短信,經雙方監視人審閱同意後,丢進了郵筒。

    信正常寄到701,但能不能和容金珍見上面,得取決于信中寫些什麼。

    作為一個特别單位,組織上審查個人收發信件,隻不過是體現它特别的一個證據而已。

    當信件監審組的工作人員拆開希伊斯的來信後,他們傻眼了,因為信是用英文寫成的。

    這足以引起他們警覺性地重視,他們當即向有關領導彙報,領導又組織相關人員翻譯此信。

    原信看上去有滿滿的一篇,但譯成中文後,隻有短短的幾句話,是這樣的:親愛的金珍:你好!我回來給嶽母辦事,順便在C市作短暫停留,方知你已離開N大學,另擇職業。

    我不知你具體在幹什麼,但從你給人留下的種種秘密性上(包括通信地址)看,我可以想像你一定在貴國機要部門從事神秘重要的事情,如我20年前一樣。

    20年前,我出于對同族人的同情和愛,錯誤地接受了一個國家(希伊斯系猶太人,這裡所指的國家估計是以色列國)賦予的重任,結果使我的後半生變得可憐又可怕。

    以我的經曆和我對你的了解,我格外擔心你現在的處境,你内心尖銳又脆弱,是最不适宜被擠壓和捆綁的。

    事實上,你在人腦研究中已取得令人矚目的成果,堅持下去,或許什麼榮譽和利益都可能得到,無需另辟蹊徑。

    所以,如果可能的話,請聽我的忠告,回去幹你老本行!林·希伊斯于C市友誼賓館很顯然,這封信裡透露的意思,和容金珍平時的表現是一脈相承的。

    這時候,人們(起碼是相關領導們)似乎不難理解容金珍為什麼表現如此差勁,因為他身邊有這個人——苦心忠告他回去幹老本行的洋教授!林·希伊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