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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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場,什麼我至今不嫁就是惟他不嫁,什麼愛他就是愛國民黨,什麼我是國民黨的情婦,什麼我是國民黨的特務等等,反正說什麼的都有,說什麼都是想當然的,但又是不容置疑的。

    大字報貼出的當天下午,幾十個學生就稀裡嘩啦地包圍了我家,也許是父親的餘威吧,他們隻是烏七八糟地高呼大叫,沒有沖進屋把我揪出去,後來校長又及時趕來把他們勸走了。

    這是第一次對我發難,有點點到為止的意思,沒太過激的行為。

    第二次是一個多月後,一下卷來幾百人,前面壓着校長等好幾個當時學校的權威人物,來了就沖進屋,把我揪出去,扣了一頂國民黨情婦的高帽子,彙入被批鬥的一群人中,像犯人一樣的遊行示衆。

    完了,又把我和化學系的一個生活作風有些腐化傳言的女教師關在一間女廁所裡,白天拉出來鬥,晚上押回來寫材料。

    後來我倆還被當衆剃成陰陽頭,完全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有一天母親在批鬥現場見到我,吓得當場昏厥過去。

    母親躺倒在醫院裡生死不知,自己又是人鬼不分,這日子簡直比在油鍋上煎還難受!這天晚上,我偷偷給珍弟寫了封電報,隻有一句話:如果你還活着就回來救我!是以母親的名義寫的。

    第二天,一個同情我的學生幫我将電報拿去發了。

    電報發出後,我想過各種可能,最大的可能是了無回音,其次是像前次父親死時一樣來一個陌生人,至于珍弟親自來的想頭幾乎就沒有,更沒有想到他會那麼快地出現在我面前——(未完待續)這一天,容先生正陪她的同黨在化學系教學樓前接受批鬥。

    兩人站在大樓進出門廳的台階上,頭上戴着高帽子,胸前挂着大牌子,兩邊是獵獵紅旗和标語什麼的,下面是化學系三個班的學生和部分老師,約有二百來号人,都席地而坐,發言的人會站起來,感覺還是很有秩序的。

    就這樣,從上午10點多鐘開始,又是揭發,又是審判的。

    中午,他們在現場吃飯(有人送的),容先生她們在現場背毛主席語錄。

    到下午四點多鐘時,兩人腳早已站麻木,已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

    就這時,一輛挂着軍牌照的吉普車突然開過來,停在樓前,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車上下來三個人,兩個高個子,一左一右夾着一個小個子,徑自朝批鬥現場走來。

    快走近台階時,幾個值勤的紅衛兵攔住他們,問他們是什麼人,中間的小個子很蠻橫地說:“我們是來帶容因易的!”“你是什麼人?”“來帶他的人!”一紅衛兵看他說話口氣這麼大,沉下臉,厲聲回敬他:“她是國民黨情婦,不能走!”那小個子狠狠地盯他一眼,突然呸了一聲,罵道:“你放屁!她要是國民黨,那我也不成國民黨啦?你知道我是誰?告訴你,今天我非把她帶走不可,讓開!”說着,一把推開攔他的人,沖上台階去。

    這時,不知誰喊道:“他膽敢罵我們紅衛兵,把他捆起來!”一下子,人都站起來,湧上去,團着他一頓亂拳。

    這時如果沒人保護他,亂拳之下說死人就是要死人的,幸虧有陪他的人保護他,這兩人都是高高大大的,而且一看就是有身手的人,三下五除二就趕出一個小圈子,他就站在圈子裡面,兩人像保镖一樣地護着他,一邊雙雙高喊着:“我們是毛主席的人,誰敢打我們誰就不是毛主席的人,不是紅衛兵!我們是毛主席最親的人,散開!散開!”完全靠着萬夫不擋之勇,兩人終于把小個子從人團裡救出去,一個人護着他往前跑,一個人跑着跑着,卻突然地轉過身,從身上摸出手槍,朝天開一槍,大聲喝道:“都給我站着!我是毛主席派來的!”所有人都被這突然的槍響和他的威嚴鎮住,怔怔地望着他。

    但後面不時有人在喊紅衛兵不怕死、别怕他什麼的,眼看局面又要發生突變,這時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本證件——鮮豔的紅色,封皮上有個很大的國徽——打開證件内頁,高舉着,亮給大家看:“你們看,我們是毛主席的人!我們在執行毛主席下達的任務,誰要敢鬧事,毛主席就會派部隊來把他抓起來!現在我們都是毛主席的人,有話好好說,請你們的領導同志站出來,毛主席有話要說。

    ”人群裡站出來兩個頭目,那人收起手槍,請兩人在一邊耳語一番後,兩個頭目明顯被說服了,回頭就對大家說他們确實是毛主席最親的人,要大家都回原地坐下。

    不一會兒,現場又安靜下來,已經跑出幾十米遠的兩人又回轉過來,一個頭目甚至很遠地迎上去握住小個子的手,另一個頭目則向大家介紹說他是毛主席的英雄,要大家鼓掌歡迎。

    掌聲稀稀拉拉的,說明大家對英雄還是有情緒。

    也許是怕再生事,那個先前開槍的人沒讓英雄過來,他迎上去跟他竊竊私語幾句,把他送上車,喊司機開車走,自己則留下沒走。

    車子發動後,英雄從車窗裡探出頭,大聲喊道:“姐,你别害怕,我這就去喊人來救你!”此人就是金珍!容金珍!容金珍的喊聲回蕩在人群上空,餘音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