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寶刀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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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裘文煥就扶着牡丹出了小胡同,卻也無法找得一輛車,他隻得在大雨下,閃光中,夜色沉沉,泥水滿途,攜刀扶着牡丹,暫回五魁棧。

     他為了免去使店家生疑,又不願到了明天給店家招麻煩,所以他不能去叫門,便将牡丹背着,越過牆去。

    此時除了雨淋在蓑衣上發出“簌簌”的輕微響聲之外,再也沒有别的聲音,天上的雷,也不再那麼一聲接連着一聲的打了,牡丹這時是緊緊的依随着裘文煥,就這樣,進了屋裡,裘文煥把燈點上。

     燈光照着嬌弱的牡丹——其實她并不怎麼的嬌弱,她的臉兒還是胖胖的,淚已經幹了,頭發上可還往下滴水,蓑衣穿在她身上,倒好像畫的“昭君出塞”。

    那昭君娘娘所披着的鬥篷,顯着十分的風流妩媚。

    脫下蓑衣,身上穿的是豆綠色的綢小褂,和深藍色的綢子褲子,可盡皆濕了。

    裘文煥倒覺得很發愁,因為屋裡沒有一件女人的衣裳可以叫她更換,衣服換不換,還倒不要緊,隻是她的腳底下,那一雙小鞋,濕得現在還在直往外冒水,裘文煥說:“你把鞋脫下來,上炕去歇一歇吧!”牡丹卻把眼睛向他一掠,赧然的笑着說:“那你可得轉過臉去!不許瞧我!” 裘文煥說:“好!我先到門外去站一站,待會再進來。

    ”牡丹卻搖頭說:“不用!外邊雨還沒有住呢!又涼!”于是裘文煥就轉過身去,待了半天,牡丹輕輕的說聲:“好啦,你回過頭來吧!”裘文煥轉回了身,見牡丹已經脫去了濕鞋襪,上了炕,盤腿坐着,并拉過了床上放着的被褥蓋上了腿,還顯着怕冷的樣子,裘文煥就往近走了走,低聲問說:“你來的時候沒有吃飯嗎?現在要是覺得餓,我可以到廚房找點什麼吃的?”牡丹卻皺眉,微微的歎氣,說:“吃不吃有什麼要緊?現在這事到底是怎麼辦呀?”裘文煥仿佛不明白似的,問說:“現在還有什麼事呢?”牡丹像害怕,像憂慮的樣子,哽咽悲泣,斷斷續續的低聲說:“你剛才在那兒殺了人,殺了醉眼神獅,你不得給他償命嗎?不得……打官司嗎……我發愁……”裘文煥卻搖頭,微微地笑說:“不至于,你要為這事就發愁,那可就太傻了,你還不明白我……”走近前來向牡丹低聲說:“我們原本都是江湖上的人,你明白吧?江湖上的人走了邪路就是盜賊,走了正路就是俠客,當俠客的人憑仗武藝,行俠尚義濟困扶危,剪惡安良,殺人用不着償命,殺那醉眼神獅更是大快人心,用不着打官司的!”牡丹說:“那麼?明天你就還能好好在這兒待着?就沒有衙門的人來捉你?你還能夠照舊在街上走?——我就有點不信!”裘文煥對這話也很難以回答。

    本來,事情已經惹下了,到明天,衙門的人一定得上那小秀紅的家裡去驗醉眼神獅的屍身。

    小秀紅她的養母,還能夠不源源本本的說出今夜的事?那一定得傳鮑子龍那幾個人,并且一定到店中來捉我。

    自然捉不着,牡丹可就跑不了啦!因此,不由得發起愁來,可依然笑着說:“不要緊,一點也不要緊,現在我隻問你一句話,你願不願意明天一早就跟我走。

    ”牡丹拉住他的手,仰着臉兒問說:“跟你?上哪兒去呀?”裘文煥低聲告訴她:“跟我回河南。

    如今我奉師命走遍天涯,尋覓那口寶刀,已經有了下落,我還想得到那口寶刀,帶着你,就回河南,見我師父複命,然後咱們往遠遠的一個地方去做夫妻,過日子,再也不到北京城來了,好不好?……”牡丹卻搖頭說:“不,我不願離開北京!……”裘文煥說:“你的母親可以跟咱們一塊走。

    ”牡丹又搖頭,皺眉說:“不,我不願意,你想啊?我們是這兒生長大了的,說走好遠,就走好遠,那怎麼能成?這兒,不但有我媽,還有我姑媽,她也離不了我,我現在彭宅那裡,人家二太太,幹小姐,連大人太太全都對我好極了。

     本來我今天晚上,要不是受了醉眼神獅的騙——他派人去說是你在前門外飯莊裡被人打傷了,都快死了,托他們來找我趕緊去跟你見一面,要不然就見不着啦!我才一着急,當時什麼都顧不得啦,連回裡院跟二太太說一聲也沒有說,我就跟他們坐着車走了,到了那飯莊一看沒有你,他們又說擡到什麼朋友家裡治傷去了。

    我傻,也因為我是急糊塗了!我就又跟着他們到了那裡,可是一進那小院的屋裡,就瞧見醉眼神獅了,他們就揪住了我,不叫我走啦。

    我哭也不行,那個妖妖佻佻的女人跟那婆子吓唬我,又哄我,說什麼又不是想叫我混事,掙錢啦,胡說八道——隻說叫我明天一早跟着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