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盡心思終枉然的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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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許多動搖她位置的危險因素。

    第三件,更是露骨,即杜絕寶玉與衆女子過分親昵的行為,以使其心不受其他女性的誘惑和牽制。

    這些條件,可見襲人用心良苦。

     寶玉之所以答應這些條件,并非出于對襲人的“情有獨鐘”,是出于對一個女性世界的憐惜和呵護,他不願意周圍的美麗女性有任何一人忽然離去,他需要的是一個女性世界的完整性。

    因此,在同一個回目(第19回)中,寶玉去探黛玉,“黛玉因看見寶玉左邊腮上有鈕扣大小的一塊血漬”,以為誰用指甲刮破的,寶玉說“不是刮的,隻怕是才剛替他們淘漉胭脂膏子”時沾上去的。

    可見他并沒有把襲人的約法三章放在心上,依然故我,一意孤行。

     襲人在控制寶玉這個内部世界的手段失效之後,便把渾身的解數用在對付寶玉的外部世界上。

     其一,她更有力地靠攏賈府的當權者,取得他們的信任,鞏固自己的地位。

    她極力讨好賈母、王夫人、鳳姐、薛姨媽,就連這些當權者的下人,如鴛鴦、平兒等,都小心侍奉,曲意逢迎,以緻都對她贊譽不已。

    在第36回中,王夫人就以種種方式确定了她“妾”的地位:“把我每月的月例二十兩銀子裡,拿出二兩銀子一吊錢來,給襲人去。

    以後凡是有趙姨娘周姨娘的,都有襲人的。

    ”後來襲人的母親死了,回家守喪,臨行時鳳姐派車派人予以特别關照。

    這一切都表明她享受的是姨奶奶的待遇。

     其二,襲人自知不能當上寶玉正兒八經的夫人,隻能充其量當個妾,但她這個妾的地位也是很容易被取代的。

    與襲人同樣出身微賤且聰明漂亮的年輕女性,在賈府比比皆是。

    因此,她不能不繃緊神經,時刻注視着“敵情”的變化。

    她的慣常做法首先是忍讓,晴雯發脾氣,尖刻地譏刺她,她可以忍氣吞聲,不奮起反攻,以柔克剛。

    而在暗地裡,卻常向主人打“小報告”,使得晴雯、芳官、四兒等幾個女孩子相繼被逐出寶玉的身邊。

    寶玉對襲人當然是有懷疑的:“咱們私自玩話,怎麼也知道了,又沒外人走風,這可奇怪了!”“怎麼人人的不是,太太都知道了,單不挑你(襲人)和麝月秋紋來?”(第77回)在祭晴雯的芙蓉诔中,寶玉說“鉗奴之口,讨豈從寬”,即是暗指襲人告密。

    襲人最厲害的一招,就是千方百計讓寶玉和衆姐妹隔絕開來,她對王夫人說:“……雖說是姐妹們,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處,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懸心……”(第34回) 其三,襲人自知是個“妾”的地位,那麼選擇什麼樣的人當寶玉的夫人,也是她甚為關心的事。

    在可作為寶玉夫人的候選人中,史湘雲是不可能獲得此殊榮的,隻有黛玉和寶钗各有千秋。

    而襲人深知寶玉和黛玉彼此之間心氣相通,肝膽相照,雙方都渴望結成連理。

    而襲人卻極害怕黛玉成為自己的“主母”,她不喜歡黛玉對愛情的極端排他性,如果黛玉成為寶玉的夫人,“卧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睡”,誰都不可能從黛玉那裡分走一杯羹;她不喜歡黛玉的尖刻和不寬容,唇槍舌劍,得理不饒人,若成為了一家人,她還怎麼和黛玉相處?幸而襲人窺測到賈母和王夫人的心事,她們非常賞識寶钗,這一點與襲人的心思暗合,因為寶钗雍容大度,待人寬厚,她和她更容易相處。

    于是在暗地裡,襲人成了一個“擁薛反林派”,她對于能向鳳姐進言并得衆人愛戴的平兒,受人尊重又最得賈母歡心的鴛鴦,皆巧與周旋,并悄悄地施加她的影響,以确立寶钗的正宗地位。

     在寶玉和寶钗結婚後,寶玉突然遁入空門,襲人的處境是相當尴尬的,她不能不聽從王夫人、薛姨媽的安排,走一條出嫁的路。

    “如今太太硬作主張。

    若說我守着,又叫人說我不害臊,若是去了,實不是我的心願”(第120回)。

    因為,襲人作為妾的身份,并沒有明媒正娶,拜天地入洞房而禮法化地确定,那麼她是沒有資格為寶玉守節的;而真正要另嫁他人,心裡又是一百個不情願的。

    她隻能“委委屈屈上轎而去”,嫁給了唱小旦的蔣玉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