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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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破口大罵道:“你秋水算個什麼東西? 白袍會又算個什麼東西?” 他可是早就憋不住了,這會兒總算是找着了機會。

     秋水不屑地掃了他一眼,悠悠地道:“白袍會的确算不上什麼東西,隻可惜車掌門座下名震江湖的嵩陽七子,卻敵不過白袍會的一個小角色。

    ” 車臣的臉頓時慘白。

     空雲大師忙道:“秋幫主……” 禇東海傲然道:“空雲大師一番好意,禇某心領,隻不過禇某今日倒真想會一會白袍會的諸位高手!” 秋水冷笑道:“你配嗎?” 他轉過頭,對身後的數十白袍蒙面人道:“今日伊長老約鬥泰山劍派掌門禇東海,本會中人,一律不得插手幹預!” 白袍人們齊聲道:“是!” 秋水一擺手,白影連閃,數十名白袍人眨眼間已在場中四散開來。

     禇東海目光一凝,已看出白袍會布下的乃是正反九宮陣法。

     秋水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白袍會中其餘的人不得插手,可各大門派的人也别想輕舉妄動! 空雲大師輕輕歎了口氣,低頭垂目,又慢慢撚起了手中的念珠。

     他知道,今日之戰,非見血而不能了結了。

     流出來的,會是誰的血呢? 肅殺的秋風在林間肆虐,樹枝顫抖着,發出低低的哀鳴。

     伊士達忽然躬身,向秋水深深一揖。

     秋水微笑着,道:”你去吧。

    ” 伊士達轉過身,緩緩抽出腰間長劍。

     她冷森森的目光緊緊盯着禇東海,長劍懸在眉間,如她的目光一般森冷、明亮。

     禇東海一直很平穩的心跳忽然加快了。

     伊士達的劍勢,正是泰山劍派的起手式。

     她真是泰山派的人?不,不可能! 伊士達冷冷道:“禇掌門,請!” 禇東海微笑着,卻不拔劍。

     伊士達短促地冷笑一聲,道:“禇東海,二十年前端陽節子夜之時,你在幹什麼?” 禇東海一直鎮定自若的臉竟似有點泛白,他挺直的、松馳的後背一瞬間忽然繃緊。

     伊士達逼近一步,道:“禇掌門是貴人多忘事,還是不敢回答?” 禇東海一仰頭,大笑起來:“這位伊……伊女俠真會說笑話,你說禇某那一夜在幹什麼?莫非禇某自己不知道,你反倒知道?” 泰山派衆人都哄笑起來。

     空雲大師撚着念珠的手忽然停下,兩道灰白色的長眉不禁抖動了幾下。

     陳月朗暗自一歎,緩緩搖了搖頭。

     他們的心裡,都升起了一絲涼意。

    因為他們與禇東海相交已數十年,從未見過他有如此失态的時候。

     禇東海一直是一個自律極嚴的人,所以他的武功劍術才能達到今天這個高度。

    而現在,這個素來刻闆謹嚴的方正君子竟然說出這樣一句極其無聊的話來,隻可能有一種解釋——二十年前端陽節子夜,他的确做過不可告人的虧心事! 伊士達像是根本沒聽見泰山派衆人的哄笑,冷冷道: “禇掌門真的記不起來了?伊某可是二十年來,不敢稍忘啊……” 她忽然間嬌聲笑了起來,聲音也變得溫婉可人:“禇東海,要不要我揭開面巾,幫你恢複一下記憶?” 禇東海握着劍柄的手哆嗦了一下,臉色刹那間變得鐵青! 清越的龍吟聲響起,冷森森的劍光和沖天的殺氣頓時充溢了林間。

     禇東海劍已出鞘。

     一隻山雀尖叫着自空中跌落,四散的羽毛如雪片一般在半空飄落着。

     “東海劍法”! 這正是“東海劍法”中的殺着,“飛瀑流泉”。

     伊士達邁步,挫身,出劍。

     長劍不閃不避,自禇東海撒下的懾人的劍網中直穿而過,竟然正是“東海劍法”中霸道絕倫的一招“笑指龍潭”。

     密集暴烈的金鐵交鳴聲不絕于耳。

     各大門派的高手們看得目弛神搖。

    他們根本沒料到伊士達竟會以“東海劍法”與禇東海硬碰硬的對攻,更讓他們吃驚的是,一個女子竟也能如此充分地發揮出“東海劍法”狂暴的劍意。

     禇少君、禇少陽的臉都已變得蒼白。

    他們緊張地注視着場中兩股旋風般交錯沖突的劍光,蒼白的鼻翼劇烈地抽動着。

     他們在“東海劍法”上已下了十五六年的苦功。

    而且這十五六年中,一直是禇東海在親自指導。

    卻沒能達到伊士達這樣的境界,你說他們能不吃驚,能不緊張嗎? ——這個女人到底是誰? ——她怎麼也會“東海劍法”? ——莫非……? 禇少君、禇少陽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們現在隻希望父親能奮起神威,一劍将這個女人剁成兩截! 禇東海激蕩的心神卻已平靜下來。

    他知道,自己已勝券在握。

     伊士達不是他的對手。

     從現在起,他有把握在十招之内殺了她! 伊士達的身法忽然一變,劍招也突變。

     她斜身向右掠起,長劍以一個最不可能的方向斜刺向禇東海左肩。

     這是極其清淡飄逸的一劍,飄逸如掠過葦叢的徐徐秋風。

     ——這不是“東海劍法”,也不是泰山派的劍法。

     ——七大劍派的劍法中,根本沒有這一招。

     這一招禇東海竟從未見過。

     他也接不下。

     禇東海一怔之間,劍尖已搭上他的肩頭。

     電光火石間,他挫身退開了。

     伊士達一揮長劍,劍光暴漲。

     她的劍招又變了,變回了如暴雨狂風一般的“東海劍法”。

     秋水的臉色陰沉下來。

     他知道,伊士達支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剛才她逼退禇東海的那一招,正是他親授的“秋水劍法”。

    他知道,不是到了難以支撐的緊急關頭,伊士達是絕不會使出“秋水劍法”的。

     凡是加入白袍會的“棄徒”們,在複仇之戰中,他們自己最大的願望,也正是要仇敵喪生于本門武功之下。

     秋水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禇東海已開始微笑。

     伊士達劍法中的破綻越來越明顯了。

     他絕不會,也絕不能放過這個極好的機會。

    他要殺了她。

    幹淨利落地殺了她! 伊士達的步法也已開始散亂,右腿一滞,身形踉跄了一下。

     禇東海長嘯一聲,匹練般的劍光直削她下盤。

     血光忽現。

     長劍已刺中伊士達右膝之下。

     伊士達尖叫一聲,右腿回曲,右膝向地面猛扣下去,正好壓住了禇東海的劍身,右手猛擡,長劍疾削他的胸腹之間。

     禇東海冷笑一聲,左手一揮,已扣住她的右腕。

    他猛吸一口氣,内力如潮水般向伊士達猛攻過去。

     他要以數十年刻苦修煉的雄渾的功力震死她。

    他絕不能讓她在死前吐出半個字來! 伊士達的身形如急濤中的一葉小舟般抖動不已。

    她努力地,慢慢地擡起頭,直視着禇東海的雙眼。

     秋水突然向前跨出一步,咬咬牙,又生硬地停下。

     伊士達慢慢擡起左手,抓下了蒙面白巾。

     所有的人都打了個寒噤。

     面巾後,根本就不能算是一張臉。

     那隻不過是橫七豎八地劃滿劍痕的一團紅白相間的肉塊。

     禇東海的眼中迸出極度的恐懼。

    他厲叫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仰身向後倒去。

     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