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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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而那個垂死的可憐女人也在看着她。

    在這種慈善好施和感恩戴德之間的簡單交流之中,有着一種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美。

     雨又下大了。

    荒無人迹的田野上籠罩着一片深沉的黑暗,時不時地被一聲炸雷閃電劃破。

    雷雨大作,狂風怒吼,大自然在茅屋頂上肆虐,同小屋内的虔誠寂靜形成強烈反差,更增添了神聖感,給我所親眼目睹的這一場面以奇特、威嚴、莊重。

    我望着那張破舊病榻,望着那雨水在流淌的窗玻璃,望着那被暴風雨壓下來的濃煙,望着那位頹喪木然的農夫以及吓得發傻的孩子們,望着屋外那天公發怒,沖向一個瀕臨死亡的女人。

    正是在這一切之中,我看見了這個溫柔蒼白的女子蹑手蹑腳地走來走去,耐心地、一刻不停地在幹着她的善行義舉,對一切全都置之度外,不在意那狂風暴雨,不在意我們的在場,不在意自己的勇氣,隻知道别人在需要她。

    我覺得在這種安詳義舉之中,除了那萬裡無雲的晴空之外,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與之相媲美的。

    她簡直是個超凡入聖的人,周圍是一片恐怖在籠罩着她,但她卻一刻也沒懷疑過她的上帝。

     “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人廣我在琢磨,“她從哪裡來?她來這兒有多久了?她早就來這兒了,因為大家還記得她少女時獲得過玫瑰花冠。

    我怎麼就一點兒也沒聽人說起過她呢?這麼晚了,她獨自來到這間茅屋草舍?她那兒不再有危險了,所以她又到别處來尋找危險?是的,在暴風驟雨中,穿過森林,越過山崗,她衣着簡樸,臉罩面紗,獨自穿行,去過自己生活中缺少的那種生活,端着易碎的小杯伺候病人,途中還要抗弄一番她的小山羊。

    她正是邁着這安靜而平穩的步子走向自己的死亡。

    當我花天酒地的時候,她卻在這山谷中做着這些善事。

    她想必是在此地誕生的,人們将會把她葬在墓地一隅,葬在我慈父的身旁。

    這個默默無聞的女子将這樣死去。

    誰也沒談起這個女人,而關于她,孩子們隻會問您:“您難道不認識她?” 我無法描述我當時的感受。

    我一動不動地坐在一個角落裡,我呼吸緊迫,渾身發顫,我覺得,假使我試圖去幫她一把,假使我伸手去接一下她,讓她少走一步,我都會是在亵渎,在觸摸聖器。

     暴雨下了有近兩個鐘頭。

    當雨停了的時候,病婦從床上坐起,開始說道感覺好多了,吃的藥挺管用的。

    孩子們立即奔到床前,瞪大着既憂慮又高興的眼睛看着他們的母親,并抓住皮爾遜太太的衣裙不放。

     “我對此深信不疑,”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農夫說道,“我們請人做了一個彌撒,可沒少花錢呀!” 聽見他那粗鄙愚蠢的話,我便看了皮爾遜太太一眼。

    她眼圈發黑,面色蒼白,身子站不直,這一切清楚地表明她已疲憊不堪,因為熬夜而精疲力竭了。

    “啊!我可憐的男人呀,”病婦說道,“願上帝把錢還你!” 我再也坐不住了。

    我站起身來,仿佛被這些粗鄙的人的蠢話激怒了。

    他們把一位天使的善行歸功于他們的鄉村教士的俚各。

    我正準備對他們的不知好歹給予痛斥,讓他們無地自容,但皮爾遜太太已把農婦的一個孩子抱在了懷裡,微笑着對他說道: “親親你媽媽,她得救了。

    ” 聞聽此言,我便沒有發作。

    一個樂善好施的幸福靈魂的天真快樂,還從來沒有如此坦誠地顯現在這樣一張如此溫柔的面孔上。

    我突然發現她的臉上,疲憊和蒼白一掃而光,她滿面洋溢着快樂的容光,她也在感謝上帝。

    病婦剛才說話了,她說些什麼又有何妨? 過了一會兒,皮爾遜太太讓孩子們去叫醒家裡的幫工,讓他送她回去。

    我連忙上前,提出我送她回家。

    我對她說沒必要叫醒幫工,因為我也是順路,如蒙首肯,對我将是無尚榮光。

    她問我是不是叫奧克塔夫-德-特……我回答她說是的,并說她也許記得我父親。

    我覺得很奇怪,我的話讓她弟爾一笑。

    然後,她高高興興地挽起我的手臂,我們便一起返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