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三十六 郁斯貝克寄磊疊

關燈
(寄威尼斯)

    飲用咖啡在巴黎極為普遍,有許多公共場所出售咖啡。這些場所,有的供人談論新聞,有的供人弈棋。其中有一家善于調治咖啡,以緻喝咖啡的人機智大增;至少顧客從那兒出來,沒有一人不自以為比進去時機智增加了四倍。

    可是,這些風雅之士最令我感覺不順眼的地方,在于他們專在幼稚可笑的事情上玩弄才智,而不貢獻給祖國。例如,我剛到巴黎,看見他們正在進行熱烈的争論,題目之細小微末幾乎令人不能想象:希臘某位古老詩人[1]的名譽。兩千年來,無人知道詩人的故鄉,也不知道他逝世的年月。雙方承認這是個極好的詩人,問題無非在于他的功績大小,大家意見不一緻。各人都想給詩人規定一個價格,可是在這些分配名譽的人之間,有的占了上風。于是就争吵起來!争吵得很兇,因為雙方用和氣的态度,互相如此粗暴地謾罵,開如此辛辣的玩笑,以緻我不但贊美争辯的題目,而且也佩服争辯的方式。我心裡想:&ldquo倘如有人,輕率冒昧,到一個希臘詩人的辯護者面前,诽謗某正直公民的名譽,他勢必大受反攻。我相信,替死人名譽辯護的那番微妙的熱心,為了辯護活人,勢必更将熾烈起來!&rdquo我又想:&ldquo可是無論如何,上帝保佑我,千萬不要招緻那些希臘詩人鑒定者的惡感,兩千年來的墓中生活,仍不能保證那位詩人免受這些人的深切憎恨!他們目下向空揮拳。萬一面臨敵人,他們怒火熾烈,又将如何得了?&rdquo

    上述的人是用通俗語言[2]辯論的。必須将他們和另一類争辯者加以區别,後者使用一種野蠻的語言[3],因此那些舌戰者似乎更加猛烈,更加執拗。在某些市區[4],這類人黑鴉鴉地擠成一團,他們以&ldquo分辨&rdquo為食糧,以&ldquo理辯&rdquo與錯誤的結論為生活。這一種餓死人的職業卻也有它的出息:曾經見到整個民族,從本國被驅逐出來,渡海到法國定居;[5]為了應付生活上的需要,他們随身所帶的隻是令人生畏的争吵本領。

    一七一三年,助勒·希哲月最後一日,于巴黎。

    ***

    [1]指希臘大詩人荷馬。

    [2]指普通法文。

    [3]指拉丁文。

    [4]指巴黎拉丁區,學校集中之區。

    [5]指愛爾蘭神甫在英國君主迫害之下曾出亡到法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