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合作變空言又成逐客 相逢忘舊怨好是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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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的睫毛裡偷着看人。

    計春想起夢裡的事,再看她胸前隆然高起,腰身細得一把,臉就紅了。

     原來在這個時候,餘何恐先生,又轉到北平來,當了大學教授,而且是個主任。

    同時受了一個小資本家的委托,在北平建築模範劇場,請他當顧問。

    教授的薪水,是三百六十元。

    顧問的薪水,是五百元。

    合計起來,每月差不多有九百元的收入。

     到了這日晚上,前門外的平浦通車,就把他載着送上了南京。

    但是到了南京以後,便消滅了“周計春”這三個字,那以往種種,也就隻好說譬如昨日死了。

     到了晚上,餘何恐的女朋友還沒有走,他就讓計春在一處吃飯。

    那尚守貞年紀極輕,才十六歲,坐在一桌,那粉香隻管向人鼻子裡送了來,讓人在腦筋裡留下一個深印;因之當周世良在安慶城裡斷氣的時候,計春正夢着和那尚守貞結婚呢。

     到了屋子裡,怒氣兀自未息,将飯店裡放在桌上的一套文具和信箋,提起筆來,一連寫了七八張标語:如鏟除資本階級,以及養成大無畏的精神,打倒欺騙青年的文妖等等。

    但是寫了七八張标語,也并不能夠對着什麼人示威,隻是一個人在屋子裡“大無畏”一陣子也就罷了。

    氣不過,又在床上睡了。

     餘先生在天津窮了好幾個月,精神上真感到枯索無味,現在忽然有了這大批的收入,不能不舒服一下,以資調劑。

    所以到了北平以後,也不找民房住,老老實實地,就住在旅館裡,為的是旅館裡床帳被褥,一切俱全,隻要有錢,家庭立刻就組織起來了。

     餘何恐道:“怎麼不是出路?他們這個組織,幾乎哪裡都可以去,吃飯穿衣,絕對無問題的。

    人生在世,不就是為了這兩件事嗎?再要說到戀愛,那更好辦。

    他們那個團體就完全是過的愛情生活,他們還要到南洋去呢。

    南洋是中國人發财的地方,你為什麼不去?”說着,就在身上掏出一沓鈔票和一封信,一齊交給計春。

     餘何恐道:“并非我不願你在我一處,無奈常有德說你思想太新,他不願你在北平和我共事。

    他在政治上很有力量的,你怎樣能和他鬥争?我有一個朋友辦的星光歌舞團,現時在南京表演,轟動一時,掙錢不少,不久他們要全班到南洋去。

    因為要走遠,就需要幾個話劇人才加入,以便組織得更健全些。

    我想介紹你去。

    至于川資,那自然由我出的。

    ” 餘何恐道:“你想不想出洋?”計春笑道:“那當然願意。

    ”說着站起身來望了他,好像很期待他宣布下文。

     餘何恐答道:“那是當然!那是當然!”常有德将雪茄煙咬掉了頭子,銜在口裡,向沙發上坐下,那雪茄還不曾點着呢,尚小姐就擦了一根火柴送了過來。

    常有德看了那張稿子之後,心中本來大不謂然,可是這根火柴的力量,卻是特大,他将煙吸着了,立刻軟化下來,就向尚守貞彎腰又點頭道:“這可是不敢當。

    ”守貞對于銀行經理這種客氣,似乎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索性斟了一杯熱騰騰的茶,兩手捧着送了過來。

     餘何恐笑道:“常先生有些錯誤吧!你看那稿子上的口氣,是我寫的嗎?”常有德笑道:“《鄉下人》這本戲,可是餘先生編的。

    若是将來模範劇場建築起來,所演的都是這一類的戲,恐怕股東方向,有些不願意。

    ” 餘何恐站起來一手握了他的手,一手拍了他的肩膀,笑道:“你有表演天才,無論什麼地方去,也不會失敗的,你好好地努力罷!”說着,又握住了計春的手,搖撼幾下。

     餘何恐看到這種地方,不免将眉毛皺了兩皺,微笑道:“把握住時代的核心這句話,在這裡似乎用不上。

    應該這樣說:這出戲劇,本來還應當編得沉痛些,隻是在某一種關系下,不能辦到。

    所以這是喜劇,而喜劇的意味,隻好偏重于暴露資産階級一方面。

    這樣說,比用把握住時代的核心這一個濫調,要好得多。

    ” 餘何恐在這旅館裡開了一間大房間,裡面是卧室和浴室,外面是客廳。

    本來讓計春住在客室裡的睡榻上,住不到半個月,餘先生已經有了女朋友來往,将他放在一塊兒住,很有些不方便。

    因之又另外和計春開了一個小房間,讓計春一人在那裡睡。

    這樣一來,計春更是得其所哉。

     餘何恐倒不介意,拉開右手邊的椅子,讓他坐下。

    因笑道:“這兩天我是陶醉在愛情的海裡,什麼都忘了。

    昨天晚上,華北文藝會的幹部人物,打個電話給我,說是我那本兩幕劇《鄉下人》,非常之好。

    定在這個禮拜六晚上,在博愛大禮堂上演。

    這一出戲,我們在天津排過多少次的,由我們幾個老角兒演,當然沒有什麼問題。

    我想自己到天津去一趟,把那幾個人約一約。

    今天若是趕不回來呢,明天早上,文藝會的人倘有代表來,你就接洽一下。

    ” 他醒過來是個夢,扭着電燈看看手表,剛交六點,到天亮還早。

    不能起床,于是将被掀開了一隻角,露出了上半截身子來,透點涼氣。

    他想着:餘先生四十多歲了,這位尚小姐真會愛着他嗎?假如,我有餘何恐那麼些個錢,我就可以和他競争一下。

    想到這裡,想得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