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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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的?哪,我教你一個巧法子:下次她去的時候,你悄悄的跟着她屁股後頭捉她一次,你就知道我是不是瞎扯了。

    ”胖子大娘的話講得我半信半疑起來,我猛然想起玉卿嫂出門的時候,果然頭上抿了好多生發油,香噴噴,油光水滑的,臉上還敷了些鴨蛋粉呢。

     去花橋要出水東門,往水東門,由我們家後園子那道門出去最近——這是玉卿嫂說的,她每次回婆家總打後門去。

    禮拜天她又要去了,這次我沒有出聲,我賴在床上,暗暗的瞅着她,看她歪着頭戴上耳墜子,對了鏡子在鉗眉毛。

     “我去了,噢,”她臨走時,跑來擰了一下我的腮幫子,問我想吃什麼,她好帶回來。

     “上次那種大蓮蓬就好。

    ”我轉過身去裝着無所謂的樣子說,她答應一定替我挑個最大的回來,說完,她匆匆的走了。

     我聞到一股幽香,那一定是從玉卿嫂身上發出來的。

     當她一下了樓梯,我趕忙跳了起來,跟在她後面進了後園子。

    我們後園種了一大片包谷,長得比我還高。

    我躲在裡面,她回了幾次頭都沒看見。

    我看她出了後門,并不往右手那條通水東門的大路去,卻向左邊手走,我知道,出左手那條小街就是一撮七拐八彎的小巷子,盡是些小戶人家,一排一排的木闆房子住着賣豆漿的也有,拖闆車的也有,唱蓮花落的瞎婆子,削腳剔指甲的,全擠在那裡,我們風洞山這一帶就算那幾條巷子雜。

    那種地方我媽平常是踏腳都不準我踏的,隻有老袁去喊蓮花落的時候,我才偷着跟去過幾次,邋遢死了,臭的!玉卿嫂不知跑去做什麼鬼?她那麼幹淨個人,不怕髒?我連忙蹑手蹑腳跟了過去,玉卿嫂轉了幾個彎,往一條死街堂走了去,等我追上前,連個人影都看不見,我打量了一下,這條死街堂兩邊總共才住着六家人,房子都是矮塌塌的,窗戶才到我下巴那麼高,我墊起腳就瞧得裡面了。

    我看這些人窮得很,連玻璃窗都裝不起,盡是棉紙糊的,給火煙熏得又焦又黃。

    我在弄堂裡走了幾個來回,心裡一直盤算,這六個大門可不知玉卿嫂在哪一扇裡面,我踱到右手第三家門口時,忽然聽到了玉卿嫂的聲音,我連忙走過去把耳朵貼在門縫上,卻聽到她正和一個男人在講話呢。

     “慶生,莫怪我講一句多心話,我在你身上用的心血也算夠了,你吃的住的,哪一點我沒替你想到?天冷一點,我就挂着你身上穿得單,主人賞一點好東西,我明明拿到嘴邊,隻是咽不下去,總想變個法兒留給你,為了找這間房子,急得我幾個晚上都睡不着,好不容易換了些金器,七湊八湊,才買得下,雖然單薄些,卻也費了我好多神呢。

    隻是我這份心意不知——”玉卿嫂說着,忽然我聽見她帶着哭聲了。

     “玉姐,我莫講了好不好——”那個叫慶生的男人止着她道,他的聲音低低的,很帶點嫩氣呢。

     “不,不,你讓我說完,這是郁在我心裡的話——你是曉得的,我這一生還有什麼指望?我出來打工,幫人家做老媽子,又為的是哪一個?我也不敢望你對我怎麼好法子,隻要你明白我這份心意,無論你給什麼嘴臉給我看,我咬緊牙根,總吞得下去,像那天吧,我不要你出去做事,你就跟我紅臉,得!我的眼淚挂到了眼角我都有本事給咽了進去,我為什麼不喜歡你出去呢?我怕你身子弱,勞累不得,慶弟,你聽着,隻要你不變,累死苦死,我都心甘情願,熬過一兩年我攢了錢,我們就到鄉下去,你好好的去養病,我去守着你服侍你一輩子——要是你變了心的話——”玉卿嫂嗚嗚咽咽哭泣起來了,慶生卻低聲唧唧哝哝跟玉卿嫂說了好些話,玉卿嫂過了一會,歎了一口氣又說道: “我也不指望你報答我什麼——,隻要你心裡,有我這個人,我死也閉上眼睛了——喏,你看,這包是我們太太天天吃高麗參切剩下來的渣子,我一天攢一點,攢成這麼一包,我想着你身子單弱,漸漸天涼起來,很該補一補,我們這種人哪能吃得起什麼真的人參燕窩呢,能有這點已經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