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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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個别墅,後被征用,因為德國人在港口的老炮台上安放了高射炮。

    這是一個稀奇古怪的别墅,位于一個南美杉樹公園中,可能原先就有監獄的氣氛。

    有許多塔樓、平台和大煙囪,原先有大鐵門,後來又加上一些。

     現在,房間都改成一間間牢房,樣式很怪,地闆是木頭和亞麻油氈的,牆壁上有大理石壁爐,洗臉池和洗下身盆堵滿了破布。

    塔樓上有荷槍實彈的哨兵。

    平台上犯人們排隊打飯和分散着放風。

     皮恩到時正是開飯的時候,他突然感到很餓。

    人們也給了他一個飯盆,讓他排隊。

     犯人中間有許多是逃避兵役的,還有許多是倒賣糧食的,私自屠宰的,走私汽油和倒賣英鎊的。

    真正意義上的罪犯不多,反正現在也沒人抓小偷了,還有些人在服以前判的刑,因為超過了為獲得赦免而要求參軍的年齡。

    政治犯很容易區分,因為臉上青腫,審訊時被打的緣故。

     一看就知道皮恩也是“政治犯”。

    他喝湯的時候,過來一位大塊頭青年,臉青腫得比他更厲害。

    光頭,戴着一頂有帽舌的帽子。

     “他們打你了,同志?”他說。

     皮恩看着他,不知道該如何對待他,反問道:“沒打你?” 光頭說:“我,他們每天審訊我,用牛筋鞭子打我。

    ” 他說話時很自豪,好像這對他是一種榮譽似的。

     “如果你要我的湯,拿去吧。

    ”他對皮恩說,“我不能吃,因為喉嚨積血。

    ” 他向地上吐了一口紅痰。

    皮恩很感興趣地看着他:對能吐血的人他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敬佩,特别喜歡看肺結核患者是怎麼弄的。

     “怎麼,你患肺結核了。

    ”他對光頭說。

     “可能是他們使我變成肺結核患者。

    ”光頭莊重地說。

    皮恩敬佩光頭,他們可能會成為真正的朋友。

    他把湯給了皮恩,皮恩很高興,因為太餓了。

     “如果這樣下去,”光頭說,“他們把我一生都毀了。

    ” 皮恩說:“你為什麼不報名加入黑色旅。

    ” 光頭站起來,用腫脹的眼睛看着他:“說,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你是誰?”皮恩說。

     “你從來沒聽說過紅狼嗎?” 紅狼!誰沒聽說過呢?法西斯分子遭到襲擊,司令部大樓裡發生爆炸,每次奸細失蹤,人們都會偷偷說出一個名字:紅狼。

    皮恩還知道紅狼十六歲,原先在“托德特”工廠當機械工。

    這是那些為了免除兵役在“托德特”工廠工作的青年人告訴他的。

    因為他總是戴着俄式帽子,總是談論列甯。

    有人給他起個綽号“格伯烏”。

    他酷愛甘油炸藥和定時炸彈,他在“托德特”工廠工作好像就是為了學習制造地雷。

    有一天,鐵路橋被炸,以後在“托德特”工廠再也見不着“格伯烏”了。

    他上山了,夜裡下山進城,俄式帽子上有一顆白紅綠三色星,随身帶着一把大手槍,留着長發,人稱紅狼。

     現在,紅狼就在他面前,還戴着俄式帽,但三色星沒了,大腦袋剃得光光的,眼圈被打得發青,吐血。

     “是嗎,真是你嗎?”皮恩說。

     “是我。

    ”紅狼說。

     “什麼時候抓到你的?” “星期四,在波爾高橋:當時我帶着槍,帽子上有星。

    ” “他們要把你怎麼樣?” “可能槍斃我。

    ”還是很莊重地說。

     “什麼時候?” “可能是明天。

    ” “你?” 紅狼又往地上吐血,問:“你是誰?”皮恩說了自己的名字。

    他曾渴望見到紅狼,渴望看見他夜裡突然出現在老城的小巷裡,但同時他也感到害怕,因為姐姐和德國兵在一起。

     “你為什麼在這裡?”紅狼問,語氣和審訊時法西斯分子的一樣。

     現在該輪到皮恩擺架子了:“我偷了德國人的一把手槍。

    ” 紅狼做了一個善意、嚴肅的鬼臉。

    問:“你參加組織了?” 皮恩說:“沒有。

    ” “你沒組織?你不是‘加波’?” 皮恩很高興又聽到“加波”那個詞。

     “是,是,‘加波’!” “和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