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序(第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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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本小說裡(我最好言歸正傳。

    現在就為「新寫實主義」寫下辯護狀,是言之過早了些;甚至,在今日分析我們為何和「新寫實主義」決裂,都還比較貼合我們的情緒),那個文學時期的陳迹和作者少年時代的刻痕交織一起。

    在小說末尾,暴力和性的主題都被激化,而這樣的手法看起來是太過天真的(而今日的讀者則可以适應更加火辣的口味),也太過勉強了(作者後來的作品中,暴力和性都隻是外圍的、暫時的主題,而此可知作者無心于此)。

     這本小說塞入了意識型态的論點。

    這種手法看來真是太天真、太勉強了,更何況像這樣的一個故事根本就建立在一種截然不同的基礎上:在語言和意象方面,都是直接呈現、客觀叙述的風格。

    為了要滿足意識型态的需求,我使出一招權宜之計:我将所有的理論思考全放在第九章之中;在風格上,這特别的一章和書中其它章節有很大的差異。

    第九章收納了政治委員金姆的思維,這一整章簡直就像插在一本小說中腰的序文。

    果然,這樣的權宜之計慘遭我的早期讀者全面批評,他們進而勸我将這一整章砍去。

    我明白,這本書并沒有完好的一統性格(在那年頭,風格的統一性是美學的少數評斷準則之一;不同風格和語言交雜并置的手法在今天雖然風光,但是在早年卻還沒有流行),但我堅持不改:這本書就是這副德性了,充滿綜合的、不規矩的元素。

     後來文學批評的另一個焦點,就是語言-方言的主題。

    在此,這個主題的面貌還處于初步階段:方言凝結成為色塊(然而在我較晚的作品中,我試着将方言完全吸收在語言中,宛如重要卻隐形的血漿);有時候好像很可貴、有時又流溢而來的,質地不均勻的文字,則全都用來呈現直接的描述;俗民文化(俗諺、歌謠)詳列出來,像紀錄片一般,簡直達到民俗研究的水平……。

    動詞的時态是個問題:因為方言中并沒有「簡單過去式」,此外光用「完成式」又太單調了,于是我便決定以「現在式」寫下這整本小說……。

     另外(我繼續羅列時代的符号,這些符号或屬于我,或遍及衆人。

    在此時寫下的序文必需具有批判性,才會顯得有意義),描述人物性格的方式也該留意:誇張怪誕的相貌,扭曲的面容,暧昧的、俗世的、群衆的戲劇。

    意大利的文學和造型藝術錯過了第一次世界大戰戰後的「表現主義」(注10)盛會,但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就達至高峰。

    或許,意大利那段時期的标簽應該是「新-表現主義」而不是「新寫實主義」吧。

     「表現主義」風格鏡頭的扭曲表現,可以在這本書中的人物臉孔看見。

    這些臉孔本來都屬于我的親朋好友。

    我努力僞飾這些臉,讓人看了認不出來,讓這些臉變得「負面」──因為我覺得唯有在「負面」裡頭才存有文學意義。

    同時,我也對真實人生懷抱懊悔──真實人生是更繁異,更暖和,更不可定義的啊;我對真實的民衆懊悔──我知道他們的人性是更豐富良善的啊;懊悔的心境伴我好幾年…… ※ 這是我的第一部長篇小說。

    當我現在重讀這本小說的時候,它在我身上産生了何種效果?(我這時已經找到一個好論點了:懊悔之心。

    我應該在序文開頭就談懊悔之心。

    )這部小說為我帶來長期的不适──這些不适,有一部份已經稀釋,有一部份卻仍然殘存。

    這種不适感之所以出現,是因為面對遠比自己巨大許多的事物,是因為我所有同侪所糾纏的情緒,是因為悲劇,是因為英雄風度、慷慨作為、天才行徑,是因為出自良心的黑暗劇。

    抗戰:這本書在「抗戰文學」中的位置在哪裡?當我在書寫這本書的時候,開創「抗戰文學」似乎是種迫切的使命;解放才不過兩個月不到,維多裡尼的《人與非人》(注11)就出現在書店櫥窗裡,散放我們死亡與欣悅的太初方言。

    米蘭的都市遊擊隊也馬上有了他們的小說,盡數在城市的向心地圖上快速進擊;曾為山中遊擊隊員的我們也想要自己的小說,小說裡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