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卷 金明池吳清逢愛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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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小員外看見,不覺遍體蘇麻,急欲捱身上前。

    卻被趙家兩兄弟拖回,道:“良家女予,不可調戲。

    恐耳目甚多,惹禍招非/小員外雖然依允,卻似勾去了魂靈一般。

    那小娘子随着衆女娘自去了。

    小員外與二趙相别自回,一夜不睡,道:“好個十相具足的小娘于,恨不曾訪問他居止姓名。

    若訪問得明白,央媒說合,或有三分僥幸。

    ”次日,放心不下,換了一身整齊衣服,又約了二趙,在金明池上尋昨日小娘子蹤迹:分明昔日陽台路,不見當時行雨人。

     吳小員外在遊人中往來尋趁,不見昨日這位小娘子,心中悶悶不悅。

    趙大哥道:“足下情懷少樂,想尋春之興未遂。

    此間酒肆中,多有當笆少婦。

    愚弟兄陪足下一行,倘有看得上限的,沽飲三杯,也當春風一度,如何?”小員外道:“這些老妓夙娼,殘花敗柳,學生平日都不在意。

    ”趙二哥道:“街北第五家,小小一一個酒肆,到也精雅。

    内中有個量酒的女兒,大有姿色,年紀也隻好二八,隻是不常出來。

    ”小員外欣然道:“煩相引一看。

    ”三人移步街北,果見一個小酒店,外邊花竹扶疏,裡面杯盤羅列。

    趙二哥指道:“此家就是。

    ” 三人人得門來,悄無人聲。

    不免喚一聲:“有人麼?有人麼?須臾之間,似有如無,覺得嬌嬌媚媚,妖妖燒撓,走一個十五六歲花朵般多情女兒出來。

    那三個子弟見了女兒,齊齊的三頭對地,六臂向身,唱個喏道:“小娘子拜揖。

    ”那多情的女兒見了三個子弟。

    一點春心動了,按捺不下,一雙腳兒出來了,則是麻麻地進去不得。

    緊挨着三個子弟坐地,便教迎兒取酒來。

    那四個可知道喜!四口兒并來,沒一百歲。

    方才舉得一杯,忽聽得驢兒蹄響,車兒輪響,卻是女兒的父母上墳回來。

    三人敗興而返。

     迄逛春色調殘,勝遊難再,隻是思憶之心,形于夢添。

    轉眼又是一年。

    三個子弟不約而同,再尋;日的。

    頃刻已到,但見門戶蕭然,當問的人不知何在。

    三人少歇一歇問信,則見那;日日老兒和婆子走将出來。

    三人道:“丈人拜揖。

    有酒打一角來。

     便問:“丈人,去年到此見個小娘于量酒,今日如何不見?”那老兒聽了,籁地兩行淚下:“複官人,老漢姓盧名榮。

    官人見那量酒的就是老拙女兒,小名愛愛。

    去年今日合家去上墳,不知何處來三個輕薄厮兒,和他吃酒,見我回來散了,中間别事不知。

    老拙兩個薄薄罪過他兩句言語,不想女兒性重,頓然倡快,不吃飲食,數日而死。

    這屋後小丘,便是女兒的墳。

    ”說罷,又簌簌地淚下。

    三人嘴口不敢再問,連忙還了酒錢,三個馬兒連着,一路傷感不已,回頭顧盼,淚下沾襟,怎生放心得下!正是:夜深喧暫息,池台惟月明,無因駐清景,日出事還生。

     那三個正行之際,恍餾見一婦人,素羅罩首,紅帕當胸,顫顫搖搖,半前半卻,觑着三個,低聲萬福。

    那三個如醉如癡,罔知所措。

    道他是鬼,又衣裳有縫,地下有影;道是夢裡,自家掐着又疼。

    隻見那婦人道:“官人認得奴家?即去歲金明池上人也。

    官人今日到奴家相望,爹媽詐言我死,虛堆個十墳,待瞞過官人們。

    奴家思想前生有緣,幸得相遇。

    如今搬在城裡一個曲巷小樓,且是潇灑。

    倘不棄嫌,屈尊一顧。

    ”三人下馬齊行。

    瞬息之間,便到一個去處。

    人得門來,但見:小樓連苑,鬥帳藏春。

    低糟淺映紅簾,曲閣這開錦帳。

    半明半暗,人居掩映之中;萬綠萬紅,春滿風光之内。

     上得樓兒,那女兒便叫,“迎兒,安排酒來,與三個姐夫賀喜。

    無移時,酒到痛飲。

    那女兒所事熟滑,唱一個嬌滴滴的曲兒,舞一個妖媚媚的破兒,擋一個緊飕飕的筝兒,道一個甜甜嫩嫩的千歲兒。

    那弟兄兩個飲散,相别去了。

    吳小員外回身轉手,搭定女兒香肩,摟定女兒細腰,捏定女兒纖手,醉眼億斜,隻道樓兒便是床上,火急做了一班半點兒事。

    端的是:春衫脫下,繡被鋪開;酥胸露一朵雪梅,纖足啟兩彎新月。

    未開桃蕊,怎禁他浪蝶深偷;半折花心,忍不住狂蜂恣采。

    時然粉汗,微喘相偎。

     睡到天明,起來梳洗,吃些早飯,兩口兒絮絮叨叨,不肯放手。

    吳小員外焚香設誓,齧臂為盟,那女兒方才掩着臉,笑了進去。

     吳小員外自一路悶悶回家,見了爹媽。

    道:“我兒,昨夜宿于何處?教我一夜不睡。

    亂夢颠倒。

    ”小員外道:“告爹媽,兒為兩個朋友是皇親國戚,要我陪宿,不免依他。

    ”爹媽見說是皇親,又曾來望,便不疑他。

    誰想情之所鐘,解釋不得。

    有詩為證: 鏟平荊林蓋樓台,摟上星歌鼎沸開。

     歡笑未終離别起,從前荊棘又生來。

     那小員外與女兒兩情厮投,好說得着。

    可知哩,筍芽兒般後生,遇着花朵兒女娘,又是芳春時候,正是:佳人窈窕當春色,才子風流正少年。

     小員外員為情牽意惹,不隔兩日,少不得去伴女兒一宵。

    隻一件,但見女兒時,自家覺得精神百倍,容貌勝常;才到家便顔色樵淬,形容枯槁,漸漸有如鬼質,看看不似人形。

    飲食不思,藥餌不進。

    父母見兒如此,父子情深,顧不得朋友之道,也顧不得皇親國戚,便去請趙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