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二十二雜說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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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成人乎?天下豈有佛外之人,人外之佛乎?吾不知何以自立于天地之間也。

    」 又<答鄧石陽書>曰:「穿衣吃飯,即是人倫物理。

    除卻穿衣吃飯,無倫物矣。

    世間種種,皆衣與飯類耳。

    故舉衣與飯,而世間種種,自然在其中。

    非衣飯之外,更有所謂種種絕與百姓不相同者也。

    學者隻宜于倫物上識真空,不當于倫物上辨倫物。

    故曰明于庶物、察于人倫。

    于倫物上加明察,則可以達本而識真源。

    否則隻在倫物上計較忖度,終無自得之日矣。

    支離易簡之辨,正在于此。

    明察得真空,則為由仁義行;不明察,則為行仁義,人于支離而不自覺矣,可不慎乎!昨者複書,真空十六字已說得無滲漏矣,今複為注釋以請正何如?所謂空不用空者,謂是太虛空之性,本非人之所能空也。

    若人能空之,則不得謂之太虛空矣,有何奇妙,而欲學者專以見性為極則也邪?所謂終不能空者,謂若容得一毫人力,便是塞了一分真空。

    塞了一分真空,便是深了一點塵垢。

    此一點塵垢,便是千劫絷驢之橛,永不能出離矣,可不畏乎!世間蕩平大路,千人共由,萬人共履。

    我在此,兄亦在此,合邑上下俱在此。

    若自生分别,則反不知百姓日用也。

    」 又<四勿說略>曰:「由中而出者謂之禮,從外而入者謂之非禮。

    從天降者謂之禮,從人得者謂之非禮。

    由不學不慮不思不勉不識不知而至者謂之禮,由耳目聞見心思測度前言往行仿佛比拟而至者謂之非禮。

    語言道斷,心行路絕,無蹊徑可尋,無塗轍可由,無藩衛可守,無界量可限,無扃鑰可啟,則于四勿也,當不言而喻矣。

    」 又<說童心>曰:「龍洞山農叙<西廂>末語雲:『知者勿謂我尚有童心可也。

    』夫童心者,真心也。

    若以童心為不可,是以真心為不可也。

    夫童心者,絕假純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

    若失卻童心,便失卻真心。

    失卻真心,便失卻真人。

    人而非真,全不複有初矣。

    童子者,人之初也。

    童心者,心之初者。

    夫心之初,曷可失也!然童心胡然而走失也?蓋方其始也,有聞見從耳目而入,而以為主于其内,而童心失。

    其長也,有道理從聞見而入,而以為主于其内,而童心失。

    其久也,道理聞見日以益多,則所知所覺日以益廣。

    于是焉又知美名之可好也,而務欲以揚之,而童心失;知不美之名是可醜也,而務欲以掩之,而童心失。

    夫道理聞見,蓋自多讀書識義理來也。

    古之聖人,曷嘗不讀書哉?然縱不讀書,童心固自在也。

    縱多讀書,亦以護此童心,而使之勿失焉耳。

    非若學者反以多讀書識義理而反障之也。

    夫學者既以多讀書識義理障其童心矣,聖人又何用多著書立言以障學人為耶?童心既障,于是發而為言語,則言語不由衷;見而為政事,則政事無根柢;着而為文辭,則文辭不能達。

    非内含以章美也,非笃實生光輝也,欲求一句有德之言,卒不可得。

    所以者何?以童心既障,而以從外入者聞見道理為之心也。

    夫既以聞見道理為心矣,則所言者皆聞見道理之言,非童心自出之言也。

    言雖工,于我何與?豈非以假人言假言,而事假事乎、文假文乎?蓋其人既假,則無所不假矣。

    由是而以假言與假人言,則假人喜;以假事業與假人道,則假人喜;與假文與假人談,則假人喜。

    無所不假,則無所不喜。

    滿場是假,矮場何辨也。

    然則雖有天下之至文,其湮滅于假人而不盡見于後世者,又豈少哉!何也?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

    苟童心常存,則道理不行,聞見不立,無時不文,無人不文,無一樣創制體格文字而非文者。

    詩何必古、選,文何必先秦,降而為六朝,變而為近體,又變而為傳奇,變而為院本、為雜劇、為西廂曲、為水遊傳,皆古今至文,不可得而時勢先後論也。

    故吾因<西廂>而有感于童心者之自文也。

    」 大洲歸裡時,徐魯源與吳悟齋同送大洲。

    悟齋極口講道學。

    大洲曰:「公真好色!」徐魯源遂言:「人愛世上聲色貨利,卻不愛道,曾不知有大舍,有大取。

    」大洲持杯大言曰:「我進公一着,我這裡無取無舍。

    」 鄧豁渠昔為秀才,教學寺中。

    大洲亦欲講學寺中,以鄧故講于廂房。

    後鄧竊聽大洲法語,大喜,便執弟子禮,大洲亦知其根性猛利,可以共學。

    極愛之。

    後有來學者,悉令從鄧學。

    及後鄧有四方之志,大洲留之不得,遍遊天下。

    十餘年後,其族人鄧石陽為衛輝節推,傳聞豁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