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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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他很想看看自己現在什麼地方,已變成怎樣。

     因為他實在擔心在昏迷的那一段時間之内,吸血蛾已将他搬出書齋,已将他的血吸幹。

     對于昏迷之前所發生的事情他卻仍有記憶,他也很擔心自己能否将眼睜開,能否移動身子。

     他試試睜眼,一睜就睜開,一睜開便又閉上。

     那睜眼之間,他卻朦胧地看見自己仍然在書齋之内,他最少已放下了一半心。

     人猶在書齋之内,人猶有感覺,即使吸血蛾已吸血,還沒有将他的血吸幹,他還可以活下去。

     他輕眨着再睜眼望去。

    這一次好多了。

     到了他的眼睛完全習慣,面容就變得奇怪非常。

     他看見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銅缽上那七條粗大的火蕊已有兩條掉進水裡熄滅,還有五條在燃燒。

     五條火蕊的亮光仍然可以将書齋照耀得光亮。

     火光下卻已不見水光,觸目一片晶瑩的碧綠,浮盤的水面之上就像是浮着一片碧玉。

     碧玉之上閃着一點點的光芒,血紅的光芒! 那一片碧玉不是整整的大片,是無數小片結合在一起,結合的并不整齊,亦并不緊密。

     血紅的光芒不住地閃動,那些小片也竟然不住地在掀動,就像是一片片的魚鱗。

     崔北海知道那絕不是魚鱗,他已看得很清楚,那是無數晶瑩如碧玉的吸血蛾漂浮在盆中,血紅的光芒就是蛾眼。

     他設下的陷井已收效!那些吸血蛾果然亦是見火即撲! 七條粗大的火蕊他們攫滅了兩條,他們卻似乎全部都被火灼傷了翅,跌入浮盤的水中。

     奇怪的卻并不是吸血蛾鋪滿了水面這件事情。

     崔北海奇怪的目光并不是落在那片浮滿了吸血蛾的水面之上,他是盯着飛舞在浮盤上的一隻吸血蛾。

     一樣是吸血蛾,那隻吸血蛾比其它的吸血蛾顔色美麗,體形最少大三四倍,每一邊翅幾乎都有手掌那麼寬闊,一展翅,“霎霎”的聲音如扇急煽,五條火蕊的火焰在它的雙翅煽動下,火蛇般亂竄。

     它并沒有撲火,隻是在浮盤之上急起急落。

     每一個起落,就有一隻吸血蛾給它從水中抓起來,掉落在浮盆旁邊的地上。

     它竟是在搶救給火灼傷,掉進水中的吸血蛾! 浮盤附近的地方已被浸濕,二三十隻負傷的吸血蛾正在那裡撲翅掙紮。

     那麼奇怪的尖叫,哀呼聲音,赫然是從浮盤的水面漂浮着的以及附近的地上掙紮着的那些吸血蛾之中發出來。

     恢複了知覺,耳朵就更加靈敏,那種聲音,越聽得清楚,崔北海心頭便越寒。

     他死盯着那隻奇大的吸血蛾。

     那隻吸血蛾的搶救工作顯然已進行了不少時候,它的出現卻一定是在群蛾出現之後,否則它既然沒有撲火,又懂着搶救灼傷墜水的吸血蛾,在群蛾撲火時,它就應會阻止。

     它忙着搶救群蛾,似乎并不知道崔北海已經醒轉,在死盯着它,在準備對它采取行動。

     崔北海的确已經準備采用行動,他的手一緊,便已緊握住劍柄! 他那隻七星絕命劍本來就放在他的身旁,劍柄本來就擱在他的手心之上。

     陷井布置好之時,那隻七星絕命劍他亦已放在這個最适當的位置。

     他早已準備随時出擊。

     一握緊劍柄,他就發覺渾身的氣力并未散失。

     他卻沒有發覺渾身上下有任何疼痛的地方。

     那片刻的昏迷莫非真的隻是因為他實在太過疲倦,根本不能抗拒突來的那份睡意的侵襲? 崔北海沒有再想這件事,現在他一心隻想如何格殺那隻奇大的吸血蛾。

     看樣子,那隻奇大的吸血蛾即使不是蛾王,也必是群蛾之首。

     隻要将這隻群蛾之首除去,群蛾不難就大亂,何況除去了這隻群蛾之首,浮盆的水中及浮盆附近地上的那些傷蛾就必死無疑。

     沒有了首領,再加上傷亡慘重,蛾王即使要報複,即使還是以他來做吸血的對象,不免要對他重新估計,再重新部署一切。

     那一來,蛾王可能就延期出現,群蛾再來的時候,常護花相信也已到了。

     是以他如果要保命,似乎就得先行殺掉眼前這群蛾之首,非殺不可! 一劍緊握,崔北海就殺機大動!殺機一起,殺氣便生! 崔北海的整個身子-那仿佛裹在一層淡薄迷蒙的煙霧之中。

     明亮的燈光,立時也仿佛變的迷蒙。

     那隻奇大的吸血蛾也好象感覺出這殺氣的存在,它突然停下了動作,一展翅,回身撲向崔北海! 這一回,崔北海看得更加清楚,好大的一隻吸血蛾! 崔北海心裡一聲驚歎,那隻吸血蛾也實在太大,蛾首的一雙複眼幾乎有人眼那麼大小。

     這隻複眼比其它的吸血蛾更紅;紅得就像是鮮血在火焰中燃燒,瑰麗而奪目! 說不出的恐怖,說不出的迷人! 崔北海的目光一與這雙複眼接觸,亦不禁感覺恐怖。

     這份恐怖的感覺卻很快就被另一種感覺取代。

     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就連崔北海也不知道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他隻覺得自己的魂魄似乎正在離開自己的軀殼,神智已逐漸昏沉。

     他的劍本已準備出手,可是這下子,他的手不覺已自松開。

     劍已舉起了半尺,他的手一松劍鋒就落下,落在他的小腿上。

     是劍脊,并不是劍鋒,他的小腿沒有傷在這一劍之下,森冷的劍氣已如冰針刺入他的小腿,刺入他小腿骨髓的神經。

     他打了一個寒喽,猛然清醒過來!是那雙眼在作怪! 他立時驚覺那是什麼回事。

     他非獨會吸血,還會吸走我的魂魄,我一定要堅定自己的意志,絕對不能夠再給他那雙眼迷惑。

     他這樣告訴自己,雙眼雖然又與那隻吸血蛾的一雙複眼對望,意志卻已如鐵石般堅定,神經亦已如鋼絲般堅韌! 練劍的人大都會同時練心,他并不例外。

     劍已又緊握在手中,他的目光-那亦變得劍一樣銳利! 那隻奇大的吸血蛾仿佛亦覺察崔北海已經清醒,自己的眼晴已經不能再對崔北海發生作用,血光閃亮的那一雙複眼忽變的黯淡。

     它突然振翅,“霎”一下,疾轉向窗口那邊。

     莫非它亦已知道危險,準備飛走了? 也就在這-那,崔北海人已向窗上飛起! “嗡”一聲,七星絕命劍抖得筆直,人劍合一化成一道飛虹,飛擊那吸血蛾! 劍鋒未到,淩厲的劍氣已激蕩,“哧哧”兩條火蕊在劍風中熄滅! 整個書齋一暗,一聲與人一樣的驚呼突然響起!絕不是崔北海的聲音。

     聲音尖而嬌,竟然是女人的聲音!哪來的女人? 書齋就隻有崔北海一個男人。

     這女人的聲音竟是那隻奇大的吸血蛾口中發出! 驚呼聲一起,那隻奇大的吸血蛾就魔鬼般通透,魔鬼般向窗口飛逝,魔鬼般消失! 崔北海一劍刺在虛無之中!他的人卻落在浮盤的邊緣之上! 火光照亮了他的人也照亮了他的劍! 劍尖上赫然閃着血光!崔北海将劍移近眼前細看。

     的确是血,豆大的一點鮮紅的鮮血正染點劍尖! 崔北海以指蘸血!血竟然仍有微溫!那來的鮮血! 劍雖然刺入虛無之中,卻也是那隻吸血蛾還未消失之前所在之處! 這一劍莫非已刺中那隻吸血蛾? 這點血莫非就是那隻吸血蛾的血液? 蛾血怎會是紅色?蛾血又怎會溫暖? 莫非那隻吸血蛾真的是一隻蛾精?一隻蛾妖? 那要是事實,必然是一隻女妖精! 方才她發出的那一聲豈非就是女人的聲音? 崔北海站在浮盤的邊緣上,瞪着手指上的血,一臉的驚恐之色。

     他無意低頭望一眼,心更寒,血更冷,冷得已像要冰結。

     一盤的傷蛾,碧玉般鋪滿了水面,魚鱗般起伏,正在垂死掙紮。

     那種呻吟一樣的奇怪聲響已更強烈。

     觸目驚心,入耳同樣恐怖。

     崔北海幾乎已懷疑自己是置身地獄之内。

     他的目光一轉,忽落在窗前的地上,又是一滴血! 崔北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身形又飛起,穿窗而出! 窗外有風;天上有月,月明風袅。

     崔北海越窗落地之時,月卻正隐入雲中。

     庭院随而變的陰沉起來,溫暖的春風也仿佛森冷。

     近窗的地上因為照著書齋内透出的亮光,仍可以看得清楚。

     地上也有一滴血,崔北海那一劍刺得倒不輕。

     那隻蛾妖精雖然魔鬼般隐沒,但它傷口滴下來的血液卻暴露了它的行蹤。

     追着地上的血漬也許就能夠找到它藏身的地方。

     崔北海卻已不能望得更遠。

     月已完全隐入了雲中,庭院由陰沉轉成黑暗。

     他突然回身躍入房中,房中有燈火,他準備取過燈火追下去。

     身形一落下,他整個人就怔在那裡。

     浴盤仍然在盆中,銅缽上的火蕊也仍然在燃燒,盤附近地上那的些傷蛾卻已一隻都不見。

     盤内鋪滿了水面的吸血蛾亦己完全消失。

     他們已負傷,不能再展翅飛翔,怎能夠離開? 崔北海一個箭步竄到木盤旁邊,瞪大了眼睛,往盤裡望去! 火蕊雖然熄滅了四條,還有三條在燃燒,仍照出光亮,他看得非常清楚。

     一隻蛾的确已沒有,一盤的清水卻變成了血水! 那些吸血蛾莫非就是化成血水?崔北海一劍探入血水之中。

     劍還未進入血水之中,那一盤血水已完全幻滅。

    幻滅的隻是血,不是水。

     盤中仍載滿了水,清水。

    崔北海那一劍哪裡還探得下去。

     他突然回顧窗前那邊,那邊的地上本來有一滴鮮血,可是現在仿佛滲入地下,完全消失。

     他驚顧自己的手,他曾以手指蘸血,還感覺到那點血的微溫,可是他那隻手指之上,現在那裡還有血?這難過是幻覺?這難過是魔血? 崔北海不知道。

    這種事情盡管連他都難以相信,卻又不能不相信。

     清水?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