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元代多民族統一國家的重建和忽必烈時期的元代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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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張起岩:《張宏行狀》,《元文類》卷五○;《元史》卷五《世祖紀》二。

    自己周圍。

    他們既已在新政權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又怎麼肯輕易冒險稱叛?為求南宋支持,李璮起兵後立即獻漣、海諸城于宋,表示歸順。

    宋将夏貴應李璮之請,由蒙宋邊境向北推進,占領亳、滕、徐、宿、邳等州,另一支宋軍約由海路繞過山東半島,在濱州海灘登陸,克利津等縣,轉戰至滄州③。

    但是,北進宋軍随即遭到蒙古軍和漢軍合力堵擊,被迫節節南退。

    進至濱州、滄州等地的宋軍亦因勢單力薄難以有所作為。

    這樣,困守濟南的李璮所部五六萬人,完全陷入了坐以待斃的孤軍境地。

     濟南圍城之役,始于中統三年夏四月之初。

    李璮日夜拒守近四個月,城中糧草難以為繼,最後至于“人将相食”的地步。

    至七月下半月,人心渙散。

    李璮自知大勢已去。

    “分付衆人出,各讨路去”。

    自己手刃愛妾,乘舟入大明湖投水。

    因水淺不死,被攻入城内的大軍擒獲,旋即被史天澤等擅殺于軍前。

    明日,“天澤等引軍東行,未到益都,城中人已開門降”。

     加強封建專制主義統治的措施對忽必烈而言,李璮事件的發生表明,自金末以來盡專中原兵民之權的大小世侯,無疑是新王朝有效地鞏固和強化自身統治的極大障礙。

    雖然公開稱叛的隻有李璮和個别響應者,但曾與李璮互相交通、非議朝政的諸侯為數并不少。

    為“潛銷諸侯之橫”以除後患,忽必烈當機立斷,以“懲青徐之亂”為由,采取了一系列削弱世侯勢力的措施:一、在各地實行兵民分治的制度,避免地方長官集軍、民之權于一身。

     中統三年十二月,诏“諸路管民官理民事,管軍官掌兵戎,各有所司,不相統攝”(《元史·世祖紀二》)。

    至是,諸路軍民總管,正式轉變為隻理民政的官職即路總管。

    諸侯如真定史氏、保定張氏等,都一度被削去軍權,保留的都是文職。

     二、至元元年(1264)十二月,罷各地管民官世襲,立遷轉法,收世侯符節,易地為官;死後,其子孫按蔭叙法授官而不再承襲父職。

     三、對一家有數人居于要職的漢地世侯,規定兵民之權不可聚于一門,諸侯總兵者,其子弟勿複任兵事。

    制下,史天澤子侄同日解兵符者十七人。

    朝廷宣稱這是“務裁諸侯權以保全之”①。

     四、中統四年五月,立樞密院,以皇子真金兼判樞密事,統一調度侍衛親軍和各地的蒙古、漢軍萬戶。

    由是确立了千戶、萬戶&mdash&mdash統軍司(分立于河南、山東)或元帥府(立于東西兩川等地,後亦改為統軍司)&mdash&mdash樞密院的指揮系統,把軍權集中控制在中央政府的手中。

     上述措施的推行,不僅較為有效地抑制了漢地世侯的割據勢力,同時也③《元史》卷一四八《嚴忠嗣傳》;卷一四七《張宏略傳》;卷五《世祖紀》二。

    ①《元史》卷一四八《董文用傳》;卷一五五《史天澤傳》;卷一四七《張弘略傳》。

    在行政和軍事兩大系統内,使專制主義中央集權制度的各主要環節基本上得以互相銜接,整合為一體。

    在這樣的基礎上,中統後期和至元之初,忽必烈加快了按中原封建王朝的傳統模式進一步完善新政權的步伐。

    中統四年升開平府為上都。

    至元元年下诏,按前年議定給官員俸祿,頒公田,考殿最,定官吏員數,分品從官職。

    同年,改燕京為中都,定中外百官儀從,設翰林院。

    二年,依诏命省并州縣,共省并地方建制二百二十餘處。

    三年,正式實施對京、府、州、縣、司官吏頒給官俸職田的制度②。

    四年,始于中都東北營建新都城。

    八年十一月,下令禁行自國初以來用以折抵量刑的金朝刑律《泰和律》;以建“大元”國号诏頒天下。

    九年,改中都為大都,确定以大都為國家首都。

    從此,中書省、禦史台、樞密院均置于大都,省台大員随皇帝巡幸上都時,則置分省、分台于彼。

    兩都畿輔,成為國家的“腹裡”之地。

    忽必烈明确宣布:“山以南,國之根本也”(《元史·董文炳傳》),以之與“太祖皇帝肇定區夏,視居庸以北為内地”兩相對照①。

    可以看出,忽必烈的觀念,與乃父乃祖相比已經發生了多麼深刻的變化。

     在北方的封建統治秩序漸趨穩定的同時,攻取南宋逐漸被提上元朝政權的議事日程。

     ②《元史》卷六《世祖紀》三。

    又據《元史》卷九六《食貨志》四,最初議定“祿科之制”,事在中統元年、二年。

     ①袁桷:《華嚴寺碑》,《清容居士集》卷二五。

     第三節 南宋的滅亡與江南的統一 1259年末,忽必烈與賈似道在鄂州訂立城下之盟,蒙古退兵。

    賈似道向宋廷隐瞞了議和、納币之事,以所殺獲俘卒上功,謊稱“諸路大捷”、“江漢肅清”。

    之後,長期甘弱幸安的宋廷對來自北邊的嚴重威脅置若罔聞,“從容如常時”②,仍然沉溺于窮奢極欲之中,南宋政權的腐敗發展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賈似道擅權無上,集百官議事時居然厲聲斥問他們:“諸君非似道拔擢,安得至此?”時人至有“辇毂誰知有趙皇,宮廷也隻說平章”之譏③。

    被譽為“真将才”的劉整受統帥呂文德、俞興忌惡構陷,被迫北降,“蒙古由是盡得國事虛實”。

    甚至當襄陽已下,元軍“旦暮斧斤不絕,整兵練衆,意在渡江”之時,宋朝的方面大員中仍有人認定“漁舟如葉,江濤渺然”,北兵自然攻不破“長江天塹”④。

    朝廷大權掌握在這樣一班将相手中,遂使宋朝愛國軍民一城一地的英勇抗戰終于不能挽回亡國的命運。

     劉整降蒙後向忽必烈建議:“攻宋方略宜先從襄陽。

    ”至元五年,忽必烈命阿術、劉整督軍,攻宋軍重鎮襄陽,“張平宋本”。

    元軍于漢水東岩的鹿門山和白河口等築堡,以逼襄樊。

    由于守城之戰素為宋所擅長,元軍意在以長圍久困克複之,故于同年立河南行省,經理屯田,就便供給襄樊前線。

    六年,命史天澤至前線經畫。

    史天澤用張弘範建言,“城萬山以斷其西,栅灌子灘以絕其東”(《元史·張弘範傳》)。

    七年,又築實心台于漢水中流,置弩炮于其上,與夾江堡相應;繼而複築圍城,完全切斷了救援襄陽的陸路。

    同時,由劉整選卒七萬,日練水軍,以濟己之短。

    宋人援襄之兵多次失敗。

    八年,宋将範文虎率舟師十萬來援,至鹿門山大敗,船艦百餘及辎重全部落入元軍之手。

    九年,宋将李庭芝又遣民兵都統張順、張貴自襄陽西北清泯河乘舟突入重圍,接應襄陽。

    張順、張貴先後戰死,襄樊之圍仍不得解。

    是年,元軍對樊城實施攻堅戰。

     襄陽和樊城隔漢水南北相望。

    宋人列木植江中,貫以鐵索,上造浮橋,互相應援。

    冬,元軍斷木沉索,焚毀浮橋,絕兩城間的聯絡,并用回回炮猛擊樊城。

    至元十年正月,樊城破。

    襄陽守将呂文煥見大勢已去,即向元軍投降。

    到這時為止,宋軍苦守襄陽首尾達六年。

    時論對呂文煥出降雖有“須知李陵生,何若張巡死”的批評,但對他兵盡力竭,不得已而出此之舉仍寄于同情之心。

    汪元量在《湖山類稿》的《醉歌》中唱道:“呂将軍在守襄陽,襄陽十年鐵脊梁。

    望斷援兵無消息,聲聲罵殺賈平章。

    ” 攻克襄樊之後,阿術奉命移軍略淮東,遊弋揚州城下。

    直到這時候,忽必烈仍未最後下定一舉滅宋的決心。

    十一年元月,阿術入觐,堅請興師平江②語見王應麟向朝廷的上言,見《宋史》卷四三八本傳。

     ③《宋史》卷四二四《李伯玉傳》;劉壎:《賈似道》,《水雲村泯稿》卷四。

    ④吳萊:《張定傳》,《吳淵穎集》卷七。

     南。

    诏令相臣會議,史天澤也力主平宋。

    在幾經猶豫以後,忽必烈終于接納了阿術、劉整等人的建言。

    他遣使潛入宋境,到信州(治今江西上饒)龍虎山問天命于張天師,當即在此前後①。

     至元十一年三月,元廷調兵數十萬,以伯顔、史天澤(尋以疾還)、阿術、呂文煥行省荊湖,由江漢圖宋;以合答、劉整、董文炳等行省淮西(八月改為行樞密院),駐紮正陽,“南逼江,斷其東西沖”;以淮東地區地元軍授大将察罕統一節度,配合攻宋,構成三路進兵态勢,而以伯顔一軍為主攻。

    七月,伯顔等将領陛辭,忽必烈叮囑他要效法曹彬,“不殺”而取江南。

    九月,伯顔親自領軍,自襄陽沿漢水趨郢(今湖北鐘祥),揭開大舉滅宋的戰幕。

     時宋軍在郢州聚重兵十萬,夾漢水而城,鐵索橫江,阻遏元軍水師。

    伯顔棄城不攻,由藤湖繞過郢州,複舟行漢水,長趨直入,于十二月抵達漢口。

    宋淮西制置使夏貴以戰船萬艘列置江中,戍重兵于江北重鎮漢陽軍、陽邏堡,與江南鄂州互為應援,力圖阻攔元軍從這裡入江東下。

    伯顔麾軍佯攻漢陽,揚言将由漢口入江,同時暗遣别騎倍道襲取沙蕪,計成。

    元軍遂從漢水下遊開壩導水,接通淪河下遊水域,使舟師得以由此進入大江。

    而後又佯攻陽邏堡,别遣精兵溯流西,屯于青山矶對岸;至夜,搶渡大江,占青山矶,起浮橋引大軍絕江而南。

    夏貴聞元軍渡江,大驚,引麾下三百艘遁還廬州(今安徽合肥)。

    元軍克陽邏堡,南宋江漢守軍士氣瓦解,漢陽、鄂州、德安(治今湖北安陸)相繼投降。

     是年底,伯顔留阿裡海牙兵四萬于鄂,以規取荊湖,自己與阿術領兵沿江東下。

    次年三月,阿裡海牙于洞庭湖口擊潰宋高世傑軍;四月,攻取江陵,荊湖北部州縣多降。

    阿裡海牙的這一勝利,完全解除了伯顔“上流一動,則鄂非我有”①的後顧之憂。

    忽必烈對攻宋能否成功信心不足,伯顔南征後“使久不至”,竟命楊恭懿入殿蔔吉兇;濟江下鄂之捷聞,仍未完全消釋其疑慮。

    他夜召姚樞入内,說道:“朕昔濟江而家難作,天不終此大惠而歸。

    今伯顔雖濟江,無能終此與否,猶未可知!是家三百年天下,天命未在吾家,先在于彼。

    勿易視之。

    ”直至阿裡海牙下江陵,他才放心地說:“東南之勢定矣”②,乃敢在京師排宴志慶。

     伯顔與阿術自鄂州順流而東,仍以呂文煥為前軍。

    宋沿江将帥多為呂氏舊部、門生,每不戰而降。

    十二年二月初,元軍進至安慶,在這裡與從正陽南下的董文炳會師,又進至池州(治今安徽貴池)。

    南宋自鄂州失守,阖朝震驚。

    賈似道迫于太學生及群臣的輿論壓力,隻好親自都督諸路軍馬,集諸①危素:《送程南溟序》,《危太樸文續集》卷一。

    又據鄭元祐《遂昌雜錄》,潛往龍虎山者,為“伯顔丞相先鋒”尤宣撫,其人“諜江南凡八年,至以龍虎山張天師符錄取信于世祖皇帝雲”。

    ①姚燧:《阿裡海牙神道碑》,《牧庵集》卷十三。

     ②姚燧:《姚樞神道碑》,《牧庵集》卷十五;歐陽玄:《阿裡海牙新廟碑》,《圭齋集》卷九。

    路軍十三萬,上表出師。

    他與夏貴會師江上,複進至蕪湖。

    這時候,他還想以歲納币與元軍議和,遭到伯顔拒絕。

    至元十二年二月,伯顔自池州向東推進,與宋軍遇于丁家洲。

    伯顔部騎兵沿大江兩岸掩殺,舉巨炮猛轟宋軍,阿術則驅船艦突入宋水師。

    宋前軍孫虎臣戰線動搖。

    夏貴見狀不戰而走,以扁舟掠賈似道船,對他喊道:“彼衆我寡,勢不支矣!”賈似道驚慌失措,下令退師。

    宋軍全線潰敗,軍資器械全為元軍所獲。

    伯顔軍進至建康(今南京),不戰而降鎮江,時近暑夏,遂遵旨駐兵建康、鎮江休整。

    五月,伯顔奉召赴阙議事,攻宋戰争稍有間歇。

     入秋,宋沿江制置使趙晉、樞密都承旨張世傑等陳舟師于鎮江水面,邀元軍會戰。

    宋水師“舳舻連接,旌旗蔽江”,每十船為一舫,連以鐵鎖,以示必死。

    時伯顔北觐未歸,元軍由阿術指揮,分兵逆戰。

    元軍以火延燒宋師篷樯,宋軍大潰,董文炳軍追張世傑至海。

    自此戰後,宋人基本上失去與元軍正面交戰的能力。

    江北揚、泰等州,江南常州等地雖都嬰城固拒達數月,卻已無法阻止元軍南進的破竹之勢。

     八月,伯顔還軍前。

    十一月,伯顔以阿術駐瓜洲絕揚州之援,餘部分軍三道發動總攻。

    右路以步騎自建康趨廣德軍四安鎮,由獨松關(在今浙江舊餘杭西北九十裡)包抄臨安;左路以董文炳、範文虎率水軍從京口循大江蹈海,繞行入杭州灣;伯顔自率中路水陸諸軍,沿運河,曆常州、無錫、平江(治今江蘇蘇州)、嘉興,趨臨安。

    無軍強克常州後實行屠城,“城内外積骸萬數,至不可計。

    井池溝塹,無不充滿。

    僅餘婦女嬰兒四百而已”①。

    自元軍下建康,宋廷“舉朝相顧失色”,“台谏哭聲震天”②。

    大臣們相率“接踵宵遁”,以至“朝中為之蕭然”。

    賈似道被罷黜後,宋廷以王瀹、陳宜中為相,并都督諸路軍馬。

    尋複以二相論事不合,免王瀹相位,改任留夢炎與陳宜中。

    陳宜中當危難之秋,竟“以王師務宜持重”為辭,拒絕文天祥、張世傑以勤王之師與敵決戰的建言,一意向元朝求和,甚至不惜晉用降元将領呂文煥的侄子呂師孟(呂文德子)為兵部侍郎,以求和議。

    這時候,陳宜中主持下的宋廷,幾度遣使至日益逼近宋都的伯顔軍前,乞求罷兵,表示願意稱侄,如不許,稱侄孫亦可,再不許,甚至隻求封一小國。

    但這時元軍滅宋之意已決,不許和。

     至元十三年正月,元三軍畢會于臨安府郊外。

    張世傑、文天祥堅請三宮入海,願率衆背城一戰。

    陳宜中沮之,說太皇太後謝氏獻傳國玉玺及降表于伯顔軍前。

    當夜,陳宜中便遁溫州。

    張世傑眼看臨安不守,亦在此時移師定海(今浙江鎮海),抗命拒元。

    宋度宗子益王趙昰和廣王趙昺在廷臣保護下潛出臨安府,渡浙江(今富春江),趨婺州(治今浙江金華),經溫州,由陳宜中等相擁入閩。

    是月,阿裡海牙破潭州(治今湖南長沙),招降湖南①危素:《昭先小錄序》,《危太樸集》卷七。

     ②王義山:《徐卿孫事狀》,《稼村類稿》卷二八。

     諸郡。

    元廷诏阿術所部李恒從遜都台趨江右,立都元帥府于江州(治今江西九江),經略江西。

    這樣就使元軍從荊湖至浙東,完全連成一片。

     二月,伯顔遣官入臨安視事,籍府庫,收百官符印,遣散禁軍。

    三月,伯顔入臨安,依旨押送全太後與宋少帝趙北上,留阿剌罕、董文炳領行省事,忙兀台鎮浙西,唆都鎮浙東。

    謝太後因疾暫留南方,後來也被押到大都。

    趙先受封為瀛國公,後入吐蕃學佛,号合尊大師,一号木波講師,英宗時被毒死;全太後則入庵為尼。

     是年五月,逃到福州的陸秀夫、張世傑、陳宜中等擁益王昺為帝,進廣王昺2為衛王。

    臨安投降前使于伯顔軍前遂被羁的文天祥,在北解途中逃脫,這時也輾轉來投趙昰。

    流亡小朝廷力圖憑借福建,規複兩浙和贛南。

    江西、兩浙地區聞閩廷頒诏,亦“在在起應,蜂屯蟻附”①。

    秋,張世傑以十萬大軍攻建昌(今江西南城),敗績。

    文天祥先開府南劍(今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