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遊月記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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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吏、裡排集焉。

    前任為蜀中趙公昱,我邑舊父母也;時已升部,離任月餘。

    與直指梅谷吳公同門誼;直指方按延,留以候代。

    而予與直指同鄉世講,先得見于維桑,屬餘家信。

    故事:未接印,例難報谒。

    适趙父母修尺牍迓于途,且持小刀至,謂直指已得台蹤,走承舍領家信甚急,期以質明見。

    見則雲:舊任賢,就此交盤。

    有仆在,無難色。

    唏籲謂:揆阃鬥于穴,以中朝為孤注,江南累卵。

    相對黯結。

    久之出,而趙公候于八角樓矣。

    府城一半是山樓,臨澗上,為冠蓋公所;有「峰回壑轉」之額,洵不誣也。

    至則新舊諸役,相向持清冊數帙,一揖而交盤矣。

    餘領直指意,姑留記室,不虞其後之費手也。

     由順昌從陸至白蓮驿,東為将樂、西為歸化。

    時清和将盡,或雲例忌月杪、或雲例忌五月;餘總不暇顧,遂于朔日莅任。

    孤城鬥絕,四面皆山。

    憶初至甯城遇王子房,每諷「一片孤城萬仞山」之句;今再諷矣。

    近邑為鐵嶺,山形相峙如龜蛇;龜山先生廬舍邱隴,依稀在焉(語在「龜山祠序」中)。

    更憶甯為昌黎故都;愚至谫劣,抑何與前哲有緣耶! 邑有三異:凡治皆南向,此獨北向,以山形拱峙之故:一異也。

    文廟皆城内,此獨去城四裡許,以璧水盤旋之故:二異也。

    東西兩關,水聲潺潺不絕,橫亘邑中,而不通舟楫,纡曲沮洳者二十裡始達河;故自将樂至清流,往往從陸:三異也。

     邑有四難:原賦萬餘,而加增至倍;編四十裡輸将,并責裡長多借絕丁逃戶,以子衿搪塞催科:一難也。

    公務倚辦裡長,裡長倚辦借支,送舊接新,眷屬來往費至二、三百金,交盤、察盤,公開借庫、補庫名色;借者冒破,補者無期:二難也。

    郊外有墟,三、六、九有集,不過布帛、菽粟;而上司供應,多用犀象、珠貝,名為廣貸。

    離亂以來,阻且修矣,而責者如故:三難也。

    裡鮮弦誦聲,而黉序至五、六百,中不乏自好;然掉臂街衢、連袂公庭者不少。

    試則匿名蜚語,訟則卷堂哭廟以為常;予幸獲免。

    而風習相沿,巧者穿鼻、拙者含沙:四難也。

     而餘有數奇者五: 到任後,例谒諸上台,費不赀;而建牙張公以年家誼屬直指,為言岩邑無煩遠涉。

    會汀守被勘,新任後期,以故明溪半載,未嘗一識府門;自謂此事差快人意。

    至六月,而黃裡司之事起矣。

    時建李高子靜察盤至邑,攜直指手書,翠華有移駐臨安之信;長江失守可知。

    方群疑滿腹,忽衙前轟聲如雷,諸生擁一武弁于憲門,弁稱都司黃晉,奉撫院委造軍器,貯府庫。

    諸生言:昨在清流激變,宵遁;今晨西關不納,彎弓相向。

    随行一僧四仆,俱猙獰詭異。

    時寇氛震困,鄰江李趙公于甯化方嚴盤诘,此為奸細無疑;請同察盤枭示,以寒賊膽。

    餘索其憲檄,則雲并貯府庫。

    高公诏之入,長揖不跪。

    檢其箧,有快靴、腰劍;高公謂此時此地,行而無驗,亦自取之殃。

    遂锢之兩廂,申府定奪。

    餘密詢陶清流,答劄雲:『此弁潛止李生家;李素以通賊,為邑所側目。

    次早來治投刺,群起攻之,其從者露刃;國人遂殺李生,火其家,故踉跄而奔鄰境也』。

    高公見劄行縣,羁候中院定奪。

    數日而府文至,則貯器是實,弁得釋;揚揚謂司李羁禁出縣官指,必報仇。

    遍控當道;幸張鲵翁見諒,手示慰勞,有「時艱加毖,具見豐棱」之語,謀始息:數奇一。

     俄而,陳主薄之事又起矣。

    是日,察盤将啟行,忽衙前轟聲如昨,則陳簿與張元鬥毆,士民攻之也。

    陳薄者,名訓,江北籍,不知何等人也;素持正官短長,例轉幕衛,戀棧久矣。

    而張元者,汀李之積蠹也,素橫屬邑;已酗酒,向簿索娼,角口至裂冠毀帶,各飽老拳。

    時嚣衿悍卒多袒簿,鼓煽遠迩;而張役已負公惡,鹹欲得而甘心焉,聚而鬥于察盤之門。

    予謂簿即無行。

    非役之所宜辱;高亦雲然。

    因羁役候詳,衆始解。

    是役也,非羁候,幾不免。

    高公目擊情事,緻書汀李,宜懲此役。

    汀李者,今高州守餘姚趙君最也;中于單詞,以高言為河漢,謂簿倚令以聳察盤,而縣詳曲庇之。

    深文再四,字字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