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遊月記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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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緻足樂也。

    遊軒往來,微聞家鄉有黃兵之事,會總戎侯若孩攜家往贛,詢及世事,搖手蹙額謂:『此時宜枕戈待旦,戮力一心。

    乃慮及累卵之危而修筆舌之怨、亡敷天之憤而操同室之仇,吾其濟乎』?時閩、浙瓯脫,自分彼此;宦兩地,各不自安。

    朱未孩以一旅處兩大間,左右顧如;九江關外聲援既絕,錢塘兵力不支。

    議者以關門單薄,勸駕還省;省中人呼擁,謂「恐絕天下望」!因駐跸劍津;而任吳司馬鎮守,辭閣不受,留駐浦城。

    吳石渠炳來自江右,單騎入關,以方伯提調棘闱。

    六月開科,題「大學之道」三句,猶雍雍太平話也。

    甫報竣,而陳謙之事起。

    陳,晉陵人;舊鎮金、衢,奉魯使至閩。

    及關,趄,問途于大鄭;答雲:『我在,無妨也』。

    遂與文使林垐偕入。

    迨啟表,稱「皇叔父而不稱「陛下」;下廷議,羁二使于公館,罪且及謙;鄭為之解。

    而京口錢開少不知何來,自請召對,言天下事;語未竟,擢為監軍禦史。

    因密言:陳為魯心腹,系鄭石交;慮有間,宜急除!或以告鄭;鄭謂『刑所素經其門,臨時未晚』!不意夜半飛封,忽易其所;急救之,則已授首矣。

    伏屍哭極哀;既厚斂,為文祭之,有「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之語。

    是時兵饷匮乏,行止猶豫;召對會議,欠伸而已。

    李之秀以貪酷,正典刑。

    于道為亂兵所劫,折其股、擄其屬矣;猶垂涎節钺,逢人談劍,奮其螳臂,語刺刺不休。

    無何而警報狎至,鄭倉皇謂:『三關饷取之臣,臣取之海;海驚,則無家。

    非遄救不可』!拜疏即行。

    中使奉手敕雲:『先生少遲,請與先生同行』!及之河,則已飛帆過劍津矣。

    七月望後,錢塘多不可問。

    馬士英、阮大铖輩亦竄浙東;有舊撫田兵會于魯藩,号三家兵。

    田兵、方兵、鄭兵,或離或合;甚至挾婦女坐山頭,呼盧浮白。

    而元戎大帥持空頭紮市直充饷,如三家村老人解人诟谇。

    廷議計無所出,命風力台省二員鄭公為虹、黃公大鵬往監之;識者知事之不可為矣。

    八月,廷計幸贛;二十一日,啟行。

    錢監軍先期清路,抵雙峰,猶赫赫頤指郡縣;屬其客語餘,謂『上以筆墨屬周五溪,因病目不果;肯策蹇從乎行在,庶萃士可唾手得也』!餘謝不敏。

    次日,駕至行宮,戎冠金蟒而入。

    上好書,雖崎岖軍旅,猶邺架而行;以至钗鬟谙織錦之詞、裾佩■〈女間〉玉台之詠,豈料有播遷事乎!中使傳将召對,次早未發。

    至巳刻,一騎排闼雲:『敵至劍津,已毀關;且踵至』!頃之,行宮數騎突出,雲「駕已在内」;閣部何、郭諸公從而趨。

    曾後肩輿蟻舟河幹,顧從官曰:『劉宮人有娠,好護持就道』!詞旨慷慨。

    使遭時隆盛,雖雞鳴黃鳥,曷以加茲!妃媵狂奔,有一舸而數人者、有一騎而三人者;花钿翠冠零落榛莽,猶作龍頭鳳尾形。

    此八月二十四日事也;嗟乎!乾坤何等時耶。

    先是,餘與廣文吳友千孝廉友善,觞詠流連,尋盟邱壑;鹪枝兔窟猶豫未就,猝不及謀,而地主黃君賢阃遂挈餘眷屬入鄉,往投親識。

    出其東門,有女如林,争小艇如慈筏登彼岸;則關兵潰圍,戈戟滿路,夾道而馳。

    幸脫虎口,崇崗蹭蹬,再蹶再起;日夕路修,牽衣結隊,極人生未有之苦。

    兼以些須行囊,先寄邑友孝廉吳慎修家;季布一諾,謂可萬全。

    忽稱攜眷渡河,盡遭潰兵之手。

    是數奇之中又數奇矣。

    然而目擊蒙塵,生罹改物;悼時命兮不猶,傷覆載兮局蹐,又何妻子之足戀與身家之足惜乎!夜宿陳村,離城二十餘裡。

    次日往探,不過數騎徑過河幹,向幕索篆令,粘紅紙于門而去;雲是鄭兵前道,意不在城,欲有所蹑也。

    迨追蹤及贛、報命洪塘,雖所傳異詞,卒與兩京同盡,尚忍言哉!太史公曰:『怨毒之于人甚矣,王者且不能行之于臣下』。

    悲夫!顧誰贻之戚而至此。

    途之人,有能言八月事者:初旬,具勒駐衢,三家兵漫衍嶺界,或不持鐵,往來無禁者四、五日;忽又關上無一守兵、亦無一敵兵,如是者三日,始有□馬二、三十騎從容過嶺,分馳郡邑,遂有毀關、蹑蹤之事。

    所雲履險如夷,信哉! 餘自此伏匿山谷,周旋伧父;重陽有山可登,無帽可落;與吳友千隔山倡和,風送悲凄。

    而邏落忽嚴,鬼樸逼人,一夕三至。

    因思上陽介在順、延,歸途便道,地主吳君相約久;遂于十月杪移家。

    适君鄰母舅,約晤于建陽之陳村,百裡而遙;因山為鎮,一姓千家,家多藏蓋。

    淹留半月,至灑淚而别。

    因偕往上陽,共商歸計。

    舍館既定,沽酒當垆;偷閑半月,而蛩然剝啄,片紙忽投,則舊将張樂金麗也。

    張于二十五日遇變赴省,為道委官;時搜山令下,張奉道委,以舊人為奇貨,因密至上陽,捕風捉影及我兩人。

    主家相顧失色,義難逾垣而避,微服就見,惟話歸思。

    張始勸駕,見餘迂戆,雲『守道不可不見,見則先容兩人』。

    答以『請少間,容借重』;即别去,心怦怦焉。

    越兩日,而張約晤;出一函見示,乃道手筆,内有「上陽兩紳,即來相見」等語。

    蓋别後報道,而批示于揭尾也,險哉!十一月,張遣道役趣行;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