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 佳期又誤

關燈
起望遠鏡,從隙望孔裡觀察起來。

     這場炮火急襲時間頗長,據估計落在陣地上的炮彈,不下七八千發。

    炮火延伸後,接着就是坦克和步兵。

    火燒營似乎是敵軍突擊的重點,一連的部位戰鬥尤為激烈。

    這場反複沖殺的激戰,整整打了一天。

    直到太陽落山,進攻的敵軍才停止了進攻,遺棄下四輛被擊毀的坦克和不少屍體,撤回到馬圈子和東西花園一帶。

    這時,隻有這時,周天虹心中的一塊石頭才算落了地。

     “老徐,我們到一連去看看吧!”周天虹說。

    徐偏立刻表示同意。

    顯然兩個人都對一連非常挂心。

     此時已是黃昏時分。

    他們迎着峭利的秋風,向一連走去。

    沿途的交通壕大部被毀,有些地堡也坍塌了,不少芳草地被熏得烏黑一片。

    他們來到一連時,隻見陣地前有四輛被擊毀的美式坦克,歪歪斜斜地翹着炮口歪在那裡,還在旋卷着幾丈高的黑煙。

    有不少戴着青天白日帽花的屍體,也被他們的主人遺棄到這裡的荒草中了。

     周天虹轉身一望,一連的工事幾乎蕩然無存,幾座地堡全坍倒了,戰士們正在那裡補修工事。

    這時,人群中有一個人步伐敏捷地跑過來,向他們打了一個敬禮。

    周天虹一看,他的臉被硝煙熏得烏黑,衣服多處被撕破。

    仔細辨認,才看出是戰鬥英雄一連的排長孟小文,就問: “你們的連長呢?” “連長、指導員都犧牲了。

    ”小文說,“我一看沒人指揮,我就代理連長了。

    ” “你們傷亡了多少人?”徐偏插過來問。

     “五十八名,正好一半的樣子。

    ” 徐偏圍着坦克轉了一個圈圈,很有興緻地問: “這幾輛坦克是怎麼打壞的?” “都是用莫洛托夫酒瓶打壞的。

    ”孟小文興緻勃勃地說,“開始我對這玩藝兒還信不準。

    我一看坦克嗚噜嗚噜地過來了,戰士們有些害怕,我就夾了兩個這樣的酒瓶爬上去,想試一試,誰知道這東西一扔上去,剛一炸開就‘噗’地一聲燃燒起來,我覺得不解氣,又扔上去一個,坦克裡面的人爹呀媽呀地亂叫,這輛坦克就報銷了。

    有兩個班長手心發癢,也爬過去如法炮制,這幾輛坦克就都完蛋了。

    戰士們一看情緒高了,專心一意地追殺敵人的步兵,這樣就把敵人打退了。

    我看這些家夥雖有美國裝備,到底也還是肉做的……” 徐偏高興得咧着嘴笑了。

     “孟小文!你們打得很好!”周天虹滿腔熱誠地贊美道,“現在你就代理連長吧,等我們團黨委讨論以後,再正式發布命令。

    ” “政委,我可不是為了當官喲!”孟小文接上去說,“我們教導員要讓我複員,托你的人情才留下來,我就很滿意了。

    要說還有不滿意的話,我就是對教導員有意見。

    等這個仗打完,我得找他理論理論。

    ” “你同他理論什麼?”周天虹笑着問。

     “我要首先向他提一個問題。

    ”小文頗為認真地說,“我要問問他:現在到底是戰争還是和平?因為他在大會上斬釘截鐵地說,和平要不實現,就到他家裡吃飯去。

    古人說,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這話是他說的,現在我就帶着全連到他家裡吃飯去!” 徐偏聽了哈哈大笑着說: “你這傻小子,也忒認真了。

    對這個問題我也有意見。

    現在事情過去了,曆史已經證明了,還糾纏什麼?” “不,這不是一般問題。

    ”孟小文正色說,“這是一個嚴肅的政治問題,要弄清誰是誰非才行。

    ” “算了,算了,”周天虹以和解的語氣說,“原則問題自然是原則問題,而且在曆史關頭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原則問題。

    但同時,它又是很難辨别判斷的。

    如果不是毛主席那樣的火眼金睛,恐怕又會犯什麼錯誤。

    總之,這不是一個人的問題,隻能作為一個教訓來記取吧!” 孟小文沒有再說什麼。

    周天虹、徐偏又到戰士群中慰問、鼓勵了一番,才轉回去了。

     回到指揮所時,蓦然擡頭,東方地平線上已經滾出一輪磨盤大的圓月。

    此時,陣地上的戰火硝煙,已被秋風吹去。

    除了某幾處零星的槍聲外,依然和平如初。

     看見團長、政委回來了,幾個警衛員跑過來,笑嘻嘻地說: “今天要過中秋節了,張家口慰問團發給每人一個月餅,你們什麼時候吃呀?” “哎喲,怎麼把這個重要的日子也忘了呢?”徐偏驚訝地叫了一聲,然後望着周天虹神秘地眨了眨眼,問,“老周,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今天不是中秋節嗎?”周天虹沉了一會兒,反問。

     “你别裝糊塗了!”徐偏說,“我們天天吵着中秋節喝你的喜酒,想不到到了這一天,我早忘了。

    我看你是不會忘記的!” “不忘又如何呢?”周天虹帶着幾分苦味兒地笑了一笑,然後說,“今天的火炮比過年的鞭炮還熱鬧,也就算敵人給我們的祝賀吧!” 說過,他默默地望着東方那輪古銅色的金月,想起了張家口的高紅,低吟着蘇東坡的詞句:“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婵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