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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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傍晚,初夏的傍晚。

    突起的大風,忽忽地橫掃原野,掀起彌天的風沙,燕子被吹側了翅膀,小鳥被刮得閃踉跄,沒等太陽落就把昊空刮黑了。

    塊塊的碎雲急馳着聚集起來,越來越黑。

    一會,就傳來遠處的滾滾悶雷聲。

     德強領着便衣隊員,分别拿着有日軍大隊長簽署的通行證,突進城裡來&hellip&hellip &ldquo有人敲門。

    &rdquo正在吃晚飯,娟子的表嫂一聽門響,說着站起來。

     &ldquo你吃飯吧,我去看看。

    &rdquo母親說着往外走。

     天很黑,看不清臉面,可是母子倆的目光一對,都認出來了。

     &ldquo媽!&rdquo德強興奮地叫道,&ldquo你好嗎?&rdquo &ldquo好。

    我的兒!快進屋歇會吧!&rdquo母親說着就拉兒子進來。

    &ldquo不,媽!&rdquo德強悄聲說,&ldquo别驚動她們了,等天一亮就是咱們的天下,那時再看姨姨吧!媽,德松哥他們在哪裡?&rdquo&ldquo那也好。

    &rdquo母親又悄聲說:&ldquo他們在北頭王财主馬棚牆外等你。

    快去吧!&rdquo &ldquo媽,你可要好好在屋裡待着。

    打仗時槍很緊,不要出去呀!&rdquo德強關懷地說,轉身要走。

     &ldquo哎,&rdquo母親忙拉住他,&ldquo孩子,媽不要緊。

    你和同志們可多留點神哪!告訴我,你們要待在哪?&rdquo &ldquo媽,我們幾個隐蔽在靠東城門的福昌飯店裡。

    媽,你放心好啦!&rdquo 母親看着兒子的影子很快消失在暮色裡,住了很久,她才輕輕地關上門。

     德強找到約定的地點,德松和孔江子已等在那裡。

    他倆把東西城門的地勢,敵人火力的分布情況,詳細地向德強交代一遍。

    德強又悄聲對他們說: &ldquo咱們的軍隊已把城圍得緊緊的,就等着我們的了。

    你們回去,要沉住氣,不要引起敵人的懷疑。

    聽到戰鬥打響了,自己找地方隐蔽起來,等咱們的部隊沖進城就好啦!&rdquo &ldquo你們都住在哪裡?&rdquo孔江子問道。

     &ldquo我們&hellip&hellip&rdquo德強本要告訴他,但一想起于司令員那句&ldquo目前對這種人的信任應有一定的限度&rdquo的警語,就停頓住,接着說:&ldquo我們都分散開了。

    你們注意自己行動好啦。

    &rdquo 孔江子轉身走了。

    德強扯下德松,緊握着他的手,在他耳朵上說: &ldquo區長,德松哥!行動前我領的一組在福昌飯店,李班長那組隐蔽在西門旁邊文德客棧,有什麼急事來告訴我們。

    夜裡要警惕些啊!勝利就在明天,這是最後關頭了!&rdquo 沉悶的雷聲越來越大,它似乎要沖出濃雲的束縛,撕碎雲層,解脫出來。

    那耀眼的閃電的藍光急驟馳過,克嚓嚓的巨雷随之轟響,震得人心收緊,大地搖動。

    狂風無情地吹刮,瓢澆般的大雨遮天蓋地直刺直壓,粗大猛烈的雨柱,掀起一層塵埃。

    一霎,到處是一片汪洋了。

     部隊都匍匐在城牆的周圍,趴在掩體裡。

    戰士們都把衣服脫下,包蓋着武器彈藥。

    雨水順着一個個黑紅強壯的肌體,泉水般地往下流。

    雖是初夏,北方的夜晚加上風雨,還是冷得使人打哆嗦。

     各村來的擔架隊,由區委書記姜永泉率領着,幾乎有戰士那樣多。

    盡管軍隊向他們說過多少次,不要到前面來。

    但他們總是當耳旁風,都緊跟在部隊的後面,有的還想到軍隊前面去呢! 仁義并沒在家照顧孩子,他領着民工來了。

    他們緊跟着第一連。

    王東海連長說過好幾次,叫他們别上來,等戰鬥打響來也不遲。

    仁義每次都叫大家退回去,但大家都不走。

    他自己也覺得腿很重,一步也不想挪。

     戰鬥,黎明前的戰鬥!在激動着每個人的心! 忽然,戰士們聽到後面響起腳踩泥漿噗噗咂咂的聲音,越來越近。

     王連長和指導員正在巡視陣地,借着閃電光一看:成群的婦女們,擡的擡,挑的挑,提的提,扛的扛,搖搖晃晃走上來。

     婦救會青婦隊送飯來了。

     她們一個個可真夠瞧的。

    每人把外面的衣服脫下蓋在飯筐、飯簍和水桶上,剩下的衣服被雨淋得都貼在身上,頭發也粘在臉上了。

    有的鞋子被泥漿粘掉,赤着腳丫兒,有的跌得遍身是泥,個個活象落湯雞。

     不由分說,她們拿碗的拿碗,送筷的送筷,分幹糧的分幹糧&hellip&hellip有的戰士還不知是怎麼回事,手裡就有了熱騰騰、香噴噴的肉包子。

     戰士們懷着感激的心情,和着雨水,大口地吃着熱飯。

     婦女們聽着咂嘴的聲音,心裡是多末快樂啊! 王東每見到一個最小的影子,忙抓住她的手,激動地說: &ldquo同志,小妹妹!謝謝你!&hellip&hellip&rdquo &ldquo王連長!是你呀!&rdquo秀子高興地叫着,揮舞着她手中的一大束鮮花。

    花中有月季花、芍藥花和她在路上剛采到的苦菜花。

     接着,王東海覺着有人抱住他的腿。

    他低頭仔細一看,驚叫道: &ldquo是你,德剛小兄弟!你怎麼也來啦?!&rdquo他說着把孩子抱起來。

     &ldquo王連長,我來啦!我們家都來啦!俺大姐領着人,在衛生隊幫着接傷員,俺爹在擔架隊裡。

    我在家做什麼?也跟二姐來啦!&rdquo德剛很高興,又看着黑洞洞的城市上空,想望地說道: &ldquo媽媽和哥哥還在那裡面。

    明天是媽的生日,我二姐還拿着花,我們要等天亮一塊把花送給媽媽!不知媽怎麼樣啦?&rdquo 城裡,狼窟虎穴的城裡! 日軍大隊長龐文,對孔江子的回來并沒發生過特别的懷疑。

    因為孔江子這個人在他的腦子中印象很好,他的命令孔江子總是百依百從的執行,對皇軍表現出非常的尊敬和殷勤。

    可是處于他的職務,尤其在目前局勢下的特别戒心,他對孔江子的回來還是警惕着的,他把監視孔江子的責任交給他最信任的特務隊長郝三去做。

     這特務隊長郝三,是個非常殘忍刁苛的人。

    自從他弟弟郝四&mdash&mdash就是在王官莊被娟子姐妹殺死的那個僞軍班長&mdash&mdash下鄉掃蕩被打死後,他更加入骨地仇恨八路軍。

    孔江子回來後,郝三就生氣他沒把自己弟弟帶好,很是看不順眼,老想挑他的毛病,搞他一下。

     龐文的指示正合郝三的心意,他很嚴密地監視着孔江子的行動。

    可是孔江子知道郝三的為人,老不和他靠近,在他面前講話非常謹慎。

    郝三幾次請孔江子喝酒,都被孔江子娩言謝絕了。

    孔江子的這種小心行為更增加了郝三的懷疑;但孔江子過去在日本人眼裡也是個能幹的紅人,沒有一點把柄,是不能随便就掀倒他的。

    幾個月前,郝三手下一個姓俞的僞軍和一個小商店的掌櫃的女人通奸。

    這女人很有幾分姿色,被郝三看中了,就以私通八路的罪名把主人陷害,霸占了他的女人和房産。

    當然,那僞軍再也不敢去沾這女人的身邊了。

    郝三為了使那僞軍不記恨,把他提升為小隊副。

     這天晚上,郝三隊長在外面巡視一回,想回家過過大煙瘾,剛要進門,發現那小隊副從門前跑過,他不由地心中一動:&ldquo這家夥和孔江子是把兄弟,最恨八路軍&hellip&hellip&rdquo就叫住他: &ldquo俞小隊副,進來坐坐吧!&rdquo 那俞小隊副很吃驚,郝三怎麼讓他和那店主女人見面了呢?接着滿心高興,跟着進了屋。

    那女人身上象是吸鐵石做的,立刻把小隊副的眼睛吸住了。

     郝三倒不在乎,把小隊副推到炕上,叫女人陪着他倆,足足過了一頓大煙瘾&hellip&hellip過了一會,俞小隊副精神抖擻地出了門,找着孔江子,定要和他到酒館去喝幾盅。

     原來這位俞小隊副的姘頭被郝三占去後,肚子裡又妒又恨,但隻是敢怒不敢言。

    後來郝三提拔他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