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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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

    他指着少湖西一叢小島,一邊暗記軍圖上所作的記号,口中對杜闵道,這些島雖小,卻水脈相通,兩島之間築壩,便是水門,内裡水深,能泊大船,定是在這裡了。

     杜闵大喜,道:好,有的放矢就好。

     衆人不知他二人在議什麼要務,面面相觑等着杜闵下令。

    王府家人卻插進來禀道:王爺,銀兩清點完了,全部齊備。

     知道了。

    杜闵道,他将秦毅拉到一邊,低聲道,你從黑水大營中調兩千人來,由你親自護送銀兩交接,不得有誤。

     是。

    秦毅道,臣定不辱使命。

     杜闵拍拍他的肩,剛塵,杜家的将來就交到你手裡了。

     王爺放心。

    秦毅躬身道。

     杜闵沖他點頭示意,去吧。

     堂上諸将仍耐心等着,杜闵坐回書案後,繼續講到騎兵的策略,王府伴當卻又惶急進來打斷,王爺! 又是什麼事?杜闵拍案怒道。

     那伴當道:王爺,府門前的鼓響了。

     杜闵跳将起來,衆将也随他沖到院子裡,果聽那牛皮大鼓越作越緊,轟隆隆的肅殺聲透進來,震得瓦片也響。

     戍海黑州親王府門前的這座大鼓自朝廷在黑州設戍海将軍衙門時,就為倭患入侵示警而設。

    若有倭寇上岸,便由探報自海岸舉烽火示警,傳至黑州城時,戍海将軍府坐班的鼓役照例擊鼓,驚動大将軍升堂審視軍情。

    到杜家封王之後,這鼓也改名叫作恫麒麟,最近十幾年,因杜桓重金賄賂倭人朝廷,倭寇少有上岸,這鼓多年沒有響過,連門前鼓役的差事也漸漸地罷了。

     杜闵因而問道:是誰在敲鼓?去高處看看,城外可見得到烽火麼? 瞧不見烽火。

    伴當來禀。

     先去正殿上。

    杜闵帶着人黑壓壓地望前邊大殿去。

     不刻王府中路的門層層開啟,一人飛奔上殿,叩頭道:戍水關、律縣、蘇羊、晉縣四城今早被倭寇攻破。

    現今這四路倭寇會合一處,直奔通水關來了。

     為什麼不見烽火示警?杜闵大驚,問道,什麼時候上岸的? 不是海上來的,探報道,倭寇大軍藏身在少湖,早派了人進城做内應,不到兩個時辰,連下四城。

     領兵的是誰?杜闵問道。

     椎名壽康。

     這倭鬼!杜闵勃然大怒,将手中的扇子摔在地下,這些年出出進進,将黑州的底細摸得清楚,果然不安好心。

     衆将聽聞倭寇領兵的是椎名壽康,也都倒抽一口冷氣。

     早在十幾年前,黑州倭患猖獗,但多數還是沒了主子的浪人結伴渡海,買賣不成之後,便糾集起來打劫沿海小鎮居民,為數雖多,卻各自占山為王,東王的水師騎兵皆骁勇,與之周旋尚綽綽有餘。

     但到了椎名壽康渡海之後,情形便大大不同了。

    他這支諸侯人馬從來軍紀森嚴,作風彪悍,所使的倭刀,也由椎名封地上所産精鐵錘煉,極是鋒利柔韌,幾千步兵撒在沿海水路較多的地帶,一時連東王騎師也奈何不得。

     至顔王死後,各路諸侯急于瓜分勢力,杜家自然不會落于人後,但椎名壽康對東王北上西進的宏圖大業來說不啻于針芒在背。

     杜桓在與椎名周旋數年之後,倒想出個釜底抽薪的法子,他每年以白銀五十萬兩賄賂倭人朝廷當權的宰輔大臣,才得以讓他們請下聖旨嚴令,命椎名罷兵回國。

     椎名卻不是個善罷甘休的人,雖然不能向東王開戰,仍常常渡海在黑州沿海一帶逡巡,要說東王對倭寇的戍防,現在幾乎就是防他椎名壽康一個人了。

     原來劫我五十萬兩銀子,就是為了給椎名開戰的借口。

    杜闵平靜得很快,對衆将道,要他退兵,無非是給倭人朝廷銀子罷了。

     衆将稱是,杜闵叫人趕上秦毅,命他速速調兵前來押運銀兩啟程,安撫倭人貴族。

     又有大将道:椎名的野心定不會止于别水以南,如不及時遣兵阻他,定成大患。

     我如何不知。

    杜闵道,但前幾日就将騎兵布置在寒州一帶,如果此時倉促撤回,定會驚動當地駐兵。

     要說緊急調兵,大概隻有少湖水面上的戰船了。

     不錯,杜闵道,先将戰船調回,進入别水,支援通水關。

     如此一來,二十一日舉兵下寒州自然不可能了,杜闵最後想到這個,不由心亂如麻。

    一盤好局,不知從哪一步出了差錯,竟成了招招皆錯難道要滿盤皆輸?杜闵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将别水以北的兵力悉數調入通水關一帶,杜闵道,對付椎名這樣的人,就要速戰速決,永絕後患。

     暗紅色的立旗上繡着金色的槿花,椎名家的壽康将軍坐在紮凳上,面龐浸在立旗投出的影子裡。

    通水關城樓上依舊槍箭如林,一片淩空的水波似的,粼粼放光。

     占下通水關,便直逼别水,一江之隔,就是四零、江同與黑州三座東王轄内最富庶的城池,幾是東王的心肺,取下這三城,黑州便成了椎名家的轄地。

    椎名壽康等了十年,才有機會出手一次,然而中原人自己反目,甘願為倭人開城,東王士卒皆是老弱病殘,逃得竟比倭人追得還快,勝利來得太快太容易,椎名壽康撫着劍,訝異自己為什麼會将最光彩的年華,虛耗在海上。

     中原動蕩,椎名早悉其弊,十年來多次上疏力主進占蠶食黑州,然而倭人朝廷懦弱,每次都一樣拒絕。

    每年區區五十萬兩白銀的殘羹剩飯,就能買得朝中大臣的劍和熱血,就能讓年輕英傑郁郁尋歡在帷幄裙下,就能養成全國奢靡享樂不求上進的風氣,國家竟是如此虛弱卑賤,想到這裡,椎名的雙手就止不住地顫抖,微微刺痛卻是直紮到心裡,手指被劍刃劃破,滲出一滴淡紅色的血液來。

     東王的大軍現在來援路上,離着最近的,就是少湖中的水師,以椎名座下戰船,也不過能在少湖的别水出口稍加阻攔,撐上半日而已。

     此時一樣是速戰速決的策略,椎名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