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大理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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疆事務已逾二十年,此刻緊握段秉臂膀的手指雖然用力,卻在不住顫抖,這是苗人的毒器他将段秉的手放回段秉的膝蓋上,才松開手,緩緩松弛了神情,勉強笑道,王上不知,從未使過毒的人,隻怕沾上一沾,也會中毒,輕則昏迷抽搐,重則七竅流血 段秉驚了一跳,指着那竹管道:這等毒物從何而來? 魏振道:若非是這刺客随身攜帶,便是忤作中有精通下毒的高手放入刺客衣物中,專等王上驗看,便着了他的道兒。

     刑部尚書聞言,跪于地上,叩頭道:臣帶進宮來的忤作都在衙門中當差三十年以上,從未見他們有過異動貳心。

    王上容臣下去撤查清楚。

     快去吧。

    段秉驚魂未定,揮手道,卻也不可随便冤枉了好人。

     是。

     段秉回頭對魏振道:魏卿,寡人今日欠了你的情 臣萬不敢當。

    魏振躬身道,此物大是不吉,王上還是交臣拿出殿外為好。

     他自告奮勇上前,取過捧盒。

    不刻刑部尚書也回了來,手上拿着一個宗卷,奉于段秉道:臣察看了忤作驗屍時的筆錄,刺客身上每件衣物佩戴都有記錄,不曾找到那個竹管。

     難道是有人趁人不備放入?段秉臉色也有點變了,難道那些刺客刺殺先王還不作罷,竟還要刺殺寡人麼? 确有可能。

    馬堅道,看來須關閉城門,嚴加搜查。

     那也需清楚了刺客身份再說。

    魏振道,此毒器并非中原人所制,以臣看,刺客或許是苗人。

     苗人?刑部尚書道,可刺客身上裝扮皆是中原衣物啊。

     魏振道:這卻不難辨認,苗人習慣赤足山林行走,腳底都有一層厚繭,隻需驗看那屍首腳底,便可知道大概。

     有理、有理。

    在場大将慣與苗人交戰者紛紛點頭稱是。

     一時忤作驗看完畢,回道:腳底果然厚厚一層老繭,與大理、中原人都不同。

    靜遠宮中死去的宮女太監也全部驗看完畢,多半都是睡夢中遭人毒斃。

     哼!段秉長身而起,怒道,苗匪!先王仁慈,不允中原合兵平苗,然苗人兇殘,因在京城、盛京兩地作亂不成,竟入宮行刺,更喬裝改扮,挑唆大理與中原反目,用心險惡,令人發指。

    看來苗人生性便是如此卑鄙猥瑣,不配大理與之講什麼仁義。

    寡人恨不能即刻起兵,遠伐苗人,誅滅都羅漢一族,告慰先王在天之靈。

     大理王宮舉喪之時,古斯琦仍獨自逡巡瀾月園不去,知道日暮也未聽得其他消息,才恨恨跺了跺腳,抽出腰間彎刀。

     算了罷。

    身後有人歎了口氣。

     宋先生?古斯琦倏然轉身,訝然道,先生還未離開大理城? 宋别緩緩踱來,道:我便知道你咽不下這口氣,必會尋機刺殺段秉,故而過來看看。

     先生知道了? 如何不知,若非我通風報信,段秉已被你藏入阿砮衣物中的毒物毒斃,險啊。

     古斯琦大怒:先生!你能忍氣吞聲,遠走高飛,為何卻要攔着我報仇雪恨? 宋别笑道:所謂報仇雪恨,也不盡然。

    你雖身受箭傷,此刻卻也不是好端端地在我眼前說話?那段秉就要出兵苗疆,遲早會剿滅都羅漢部族,不是一樣為你報仇雪恨? 古斯琦想了想,仍是不服,道:可是阿砮 阿砮?宋别放聲大笑,你與阿砮入宮行刺,好端端的,穿什麼中原人衣裳? 這個古斯琦臉色一變,不禁退後了幾步。

     可是段秉授意于你,行刺得手之後将阿砮刺斃,棄屍宮中,做個苗人嫁禍中原的假象出來,擾人耳目? 古斯琦的臉已漲得紅了,結結巴巴道:先生如何得知的? 得知?宋别笑道,此計便是我與段秉共同拟定,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古斯琦道:段秉要殺我們滅口,先生也是知道的? 也能猜個八九分。

    宋别道,段秉用你,就如你用阿砮。

    你們為王為首者,若連這點殺人氣概也無,還成什麼大事。

    你一心複國,當知段秉的手段無有不可,你與他并無私怨,為何這般死纏濫打,有失豪傑風範。

     宋先生!古斯琦上前一步道,若是為了我,卻也沒有這般費事,我隻是覺得阿砮死得不值。

    他當日投奔于我,我見他面目毀去,又被人割去舌頭,總以為他來曆不明,對他心存戒備,就準備趁此機會将他除去,不料他對我竟是忠心耿耿,竟以性命相報我 宋别見古斯琦哽咽無聲,微笑道:唉,冥冥自有天意,若非段秉設計滅口,隻怕阿砮斷送你手,你卻哪有機會見識到他的赤膽忠心?你心中又怎會有半點愧疚不安? 古斯琦渾身一震,望着宋别,半晌才道:先生說得有理。

     宋别道:你欲複國為王,路途遙遠,首要學會的一件事,就是清楚身邊的人哪個靠得住,哪個靠不住。

     先生!古斯琦跪在宋别腳下,拽住宋别衣擺道,晚輩仰慕先生學識風采已久,求先生指點迷津,助我複國。

     宋别衣袖輕振,将古斯琦拂開,道:我做完這件大事,便再也無心這些是非争鬥,所謂遠走高飛,不是戲言。

     古斯琦卻仍哀求不疊,道:先生若不眷顧晚輩,晚輩今生恐怕隻是山嶺中穿梭的遊寇罷了,先生聲聲說到我複國為王,卻冷眼旁觀不加以援手,晚輩隻怕不消幾年,便為段秉與都羅漢算計死了。

     宋别笑道:你怨我冷眼旁觀,我無話可說。

     先生切莫怪罪。

     古斯琦一味低聲下氣,宋别似有所動,最後道:我卻想起一個人來,你不妨投奔于他。

    不消一年功夫,他便會回過頭來消除都羅漢這一大患,遲早邀你相助,倒不如先結識一下也好。

     古斯琦大喜,道:先生請講,那人是誰? 宋别微笑道:他此時身在幾千裡之外,你一時半會兒見他不着。

    他有位師兄卻在大理城中,你不妨與他結識在先。

     卻不知何處找到這位師兄? 這不難。

    宋别道,你先答應我從今往後再不尋段秉報昨夜一仇。

     那是自然的。

    古斯琦點頭道。

     此人名叫如意,中原和親禦使,現在中原公主,也就是如今的大理王後身邊當差。

    宋别道,他時常出宮遊玩,你定能得機會接近。

     他對我可會疑心? 那是一定的。

    宋别道,你見他時,替我傳個話,他便信你無疑。

     什麼要緊的話? 宋别道:你告訴他,從今往後牢牢守在公主身邊,小心段秉使人加害。

    隻消熬過這幾個月,中原便會有旨意接他回去。

     是。

     宋别想了想,終于道:另外,請他回去之後,在宮中多多照看我女兒,我此生此世隻怕再也見不到她啦,切莫讓她被人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