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杜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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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些高手環護,杜闵仍沒有半點安心,他感覺此時灰蒙蒙的天色中,似乎是雷奇峰的凄迷殺氣,就在左近飄遊,隻是不知道撲入他網中的,究竟是誰。

     世子爺。

    伴當在外輕輕叩門,王府裡來人了。

     叫進來。

    杜闵道。

     他捏着一把汗,看着那家人走入。

     世子爺。

    家人躬身施禮,王爺催世子爺這就入城,不要再拖了。

     原來自己期盼的那件事沒有發生——杜闵心中的寒意更是凜冽——難道是等自己回去了再動手?杜闵嘴角不自覺地抽搐了一記,家人被他猙獰面容吓得低下頭去。

     王妃怎麼樣了?杜闵問,家裡人都在麼? 都在。

    等着給王妃送終。

     都在杜闵幽然道,呵呵。

     世子爺? 那就入城。

    杜闵有點艱難地道,你先去會知城門守軍。

    他走到窗前,向着下面的侍衛招手。

     六個精幹的黑衣漢子安靜地走出來,等待杜闵的号令。

     進城,你們幾個片刻都不要離開我左右。

     他說完這句話,才想到若那人鐵了心取自己性命,這六個侍衛又如何擋得住?他察覺到自己無可奈何的掙紮,一心想為天下之主的野心使他更覺羞恥。

     世子爺進城。

    伴當們高叫,客棧門前被馬蹄掀起一陣煙塵。

    杜闵跳上馬背,向四周環顧:就要下雨的樣子,勞作的人們頂着鬥笠,匆匆趕回家,陽光從飛卷的烏雲裡忽然透出來,照出的濃密樹影之後,是灰暗中更顯青翠的無垠稻田。

    正是最安詳的境界,不象是有什麼人會突然殺出來的樣子,杜闵長出了口氣。

    而靜谧的傍午裡,歸巢的烏鴉卻在人頭頂上猛地聒噪起來,弄得他仰頭微微發怔。

     ※※※ 東王杜桓的原配王妃姓洪,是現洪州親王洪失晝的姊妹。

    五十年來,從沒有享受過子女之福,彌留之際,身邊多出這些幾乎稱不上熟悉的年輕面龐,令她啼笑皆非。

     怎麼都在這裡?洪王妃握着杜桓的手,神志清醒地抱怨,都在等着我死麼? 他們都是來看你的,不要亂想。

    杜桓向潘氏所生的兒子招手,讓他在床前磕頭,這兩天雯兒一直守在你身邊呢。

     小闵兒呢?洪王妃已問到第十遍了,他為什麼不來給我送終? 潘氏笑道:兩天前就派人催去了,還在路上悠閑自在地走着呢。

     滾開。

    洪王妃道,連同你那兒子都滾! 快走,快走。

    杜桓唯恐洪王妃一怒之下壞了杜雯的好事,跟着道,不要惹王妃生氣。

     潘氏哼了一聲,跺了跺腳,拉着兒子出去。

     杜桓擡起頭,向着周圍的人道:都走吧,靜一靜也好。

     洪王妃又在上痰,艱難地喘氣,使女們忙着摩挲她的後背,她緩過來,盯着帳頂喃喃自語:走了才好,走了才好。

     杜桓知道她感慨的是自己的命運,忍住了沒有說話。

     大概是深夜了,人們忙着換了一遍蠟燭,又添過檀香,想方設法遮蓋住屋内腐朽的氣息。

    王爺,二更天了,晚膳不用可不行。

    内臣都來勸。

     杜桓猶豫了一下,站起身來。

    洪王妃的手卻緊了緊,泛着青光的臉上,正向他露出微笑。

     你要說什麼?杜桓俯在她臉龐邊,她卻搖搖頭,慢慢松開了手指。

     杜桓出了房門,呼出嘴裡死亡的味道,風雨之前濕潤的空氣讓他精神大振。

    三十多年,他一直對洪王妃心存戒備,到了這十年間,每當看見她透析世情的雙目,他心中的秘密就更在發抖。

    現在都好了,他翹起嘴角來微笑,然後便看見杜闵帶着黑壓壓一夥人正闖進來。

     一點好心情便讓他攪了,杜桓沉下臉來,低聲喝住長子,胡鬧,半夜三更的,王府内宅是侍衛亂闖的麼?王妃眼看就不行了,你這些天又在哪裡? 兒子有急務。

    杜闵不是很怕杜桓,擡手止住身後緊跟的侍衛,慢吞吞地道。

     杜桓看着三十多歲的兒子,覺得他越來越象養大他的洪王妃,時不時的,讓自己生出一絲戒懼。

     什麼急務?杜桓沉住氣問,黑水大營的兵馬已分派完了,銀子也交接出去了,萬事俱備,就等你回來。

     父王,兒子有下情回禀。

    杜闵說這句話的時候,越過房檐,向半空打量。

     杜桓道:看什麼? 沒什麼。

    杜闵收回目光來笑道,父王容兒子密奏。

     書房吧。

    杜桓走在前面。

     杜闵看了洪王妃寝室一眼,叫過一個使女來,對王妃說,我回來了,一會兒就來問安。

     杜桓已在廊下不耐煩地側過身等着杜闵,杜闵向侍衛們低聲道:跟緊了。

     杜闵總是有些用意深刻的命令,侍衛們原本以為到府中就交托了差事,此時又不敢多問,隻得緊跟在後面。

     内宅裡的書房是杜桓處理最為機密政務的地方,他在書案後坐定,看着杜闵跟進來,問道:你說的急務關不關大局? 既然是急務當然事關大局。

    杜闵道,給倭寇的五十萬兩銀子,被人劫走了。

     什麼?杜桓大驚,是哪路人? 尚不知道。

    杜闵道,兒子去看過了,決非一般的賊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