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栖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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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入選的侍衛也點名兒分派到各門各處。

    遊雲謠和郁知秋兩人因前幾日得罪了宮中掌權的大太監吉祥和辟邪,心裡十分惴惴。

    果然,新往乾清門調派的名單中連胡動月等人點到了,隻有遊雲謠和郁知秋被派在宮城當差,做了俗稱的紫南門侍衛。

    姜放見兩人沮喪,過來笑道:有什麼!你們還是二十出頭的人,來日方長,有的是你們建功立業的機會,不急于一時。

    怎麼說這也是你們入仕的第一天,來,咱們喝杯酒去。

     遊雲謠和郁知秋年輕豪爽,聽他這麼說,隻将不如意的事抛在腦後,換了便衣,晴日之下跟他漫步而出,哪料姜放轉了幾個彎,竟拐到蘭亭巷來了,他們都是世家子弟出身,家教甚嚴,從未涉足煙花柳巷,心中正覺大大不妥,卻見栖霞從車中低頭出來,三十多歲的人,仍是十分秀麗,談吐文雅,氣度高貴,與他們所想的尋常煙花女子自有天壤之别,再見苑中格局悠然甯靜,人物風流美豔,一時恍惚不知所至。

     姜放笑道:這是京城裡頂頂大名的清雅館子,我是個武夫,懂不太多,隻是這裡廚子的手藝當真稱得上技冠京師,多日不來解饞便覺骨頭癢。

     栖霞笑嗔道:姜爺不解風情也就罷了,這話要是讓姑娘們聽了去,傷心之餘定要拆了廚房。

     姜放三人都是朝廷命官,在正廳裡露面多有不便,栖霞徑直引到後面的回眸樓,上了二樓,廊下已然站了個華服少年,倚着欄杆從身旁的美姬手中的帕子裡接過酒盞,笑着一飲而盡,回頭對姜放道:等了多時了,大統領怎麼才到? 遊雲謠和郁知秋見他笑顔雍容,正是辟邪,想到前幾日才剛對他出言不遜,自是尴尬。

     栖霞笑道:原來六爺也在這裡,幾位要不要一起坐。

     辟邪道:姐姐不知道,我是等他們來的,早叫人擺好了席面。

     叫的什麼菜?姜放問道,可有醋椒的桂魚?我去廚房瞧瞧,學了他們的法子回去。

    說着竟和栖霞、海琳下樓走了。

    隻剩下遊雲謠和郁知秋,不得已拱了拱手道:大總管。

     辟邪道:不敢當,這是别人私下的戲言,奴婢現在還是宮中無品級的奴才,兩位這麼說,可要折煞奴婢了。

    請吧。

    他推開門,打起裡面的垂簾,請兩人坐了,隻空了上座留給姜放,親自執壺過來替兩人斟了杯酒,道:今天來,是要先給兩位賠個不是。

     兩人吓了一跳,郁知秋忙道:公公這是什麼話,要說到不是,都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那日裡言語上多有得罪。

    這杯酒我先幹為敬,隻當賠罪。

     辟邪見兩人将酒喝完後仍是一臉惶惑不解,笑了笑道:二位心裡在想,既然因得罪了你們師兄弟,害得我們被派到了紫南門外,如今擺這鴻門宴,不知又要耍什麼花招,還是小心為妙對不對呢? 不敢不敢。

    兩人被他一語道破心事,都漲紅了臉。

     辟邪道:人之常情,甚易揣測。

    我也算半個學武之人,二位更不必說,咱們隻管爽爽快快的。

     遊雲謠笑道:聽公公這麼一說,我也不妨問一句,公公到底有何深意? 想不到遊兄真是痛快的人,辟邪笑道,老實說,我們師兄弟雖然出身微賤,隻因在皇上身邊伺候慣了,個個都有些古怪脾氣。

    若非是當世的人物,我們師兄弟還真懶的打交道。

    二位是人中的豪傑,咱們這也算是物以類聚,意氣相投。

    他說這句話時臉上傲氣飛揚,灑脫磊落,遊雲謠和郁知秋兩人雖然性格迥異,但少年人心底都一樣的狂傲不羁,立時生出些親近之意。

     辟邪擺手,叫他們不要謙辭,道:萬歲爺年輕,一句話就要奴婢代點了武進士,不知裡面生了多少周折。

    不瞞二位,自那之後,我毒也中過,打也挨過。

    萬歲爺皇恩浩蕩,顧惜奴婢的性命,不然今天你我也不會坐在一處說話。

    萬歲爺道,宮廷之中,處處都是陷阱,現在的武進士鋒芒畢露,且不說被人壓制,有幾個顯眼點的,不定還會遭人毒手,好不容易選來入仕,無論如何要保全這些朝廷将來的棟梁精英。

    我已經招了人嫉恨,你們又是我代點的,原本都是為皇上效命,沒有什麼私心,隻怕有些人鼠肚雞腸,以為我們結黨營私,少不得要把你們當作眼中釘,所以奴婢前幾日校場上故意得罪兩位,免得人多生口舌,二位可要擔待則個。

     遊雲謠和郁知秋恍然大悟,想不到宮中鬥争已是如此劇烈,都先打了個寒戰。

     辟邪道:這回兩位派到紫南門,是皇上和姜統領商議的,乾清門侍衛駐守内宮關防,乾清宮侍衛是皇上貼身護衛,不能說不重要,但常人不知道,紫南門侍衛監守前面三大殿,内閣,六部,内務府,整個朝廷都在紫南門侍衛和禁軍手裡把着,皇上說,雖然過去紫南門的禁軍和侍衛都不算是皇上最親近的人,但二位才堪大用,時日一長,定能替皇上守住這朝廷要沖。

     郁知秋才知道已得皇帝信任賞識,不由意氣風發,遊雲謠卻是凜凜一怔,望着辟邪欲言又止。

    辟邪看的清清楚楚,向他微微搖了搖頭,命他不要說破。

    郁知秋道:皇恩浩蕩,臣自當傾力效命。

     辟邪笑道:原是我小心眼兒,對皇上說,他們還年輕,不知體會皇上的重用之意,還是須說明一聲才好。

    萬歲爺當時就笑我。

    現在一看,還是皇上聖明,兩位深曉聖意,以大局為重,倒是我白擔心,這鴻門宴也是多餘。

     呵呵,六爺手裡的銀子花不完,不過一席酒菜,就心疼成這樣?姜放大笑一聲,從外面進來,招呼使女将桂魚放在席中,三位是不打不相識,六爺也該向我手下的人賠個不是,先罰一杯。

     我早知道大統領是個護犢的人,這酒不喝可不行。

    辟邪端起酒杯向遊雲謠和郁知秋拱了拱手,擡頭飲盡。

     郁知秋道:不敢當!公公的武功出神入化,那天也是讓我們長了見識。

     辟邪笑道:那天拼了命要顯白,弄得上氣不接下氣,讓各位見笑了。

     哎!姜放道,六爺可不要欺負他們年輕,他們目光如炬,怎麼不知道六爺的武功已入化境? 這兩位隻怕還大着我幾歲,我怎麼欺負他們年輕?大統領這話可差了。

    辟邪大笑,兩位的劍法出衆,今後還要請教呢。

     他怕宮門下匙,替衆人篩了一遍酒,就便告辭。

    遊雲謠和郁知秋才知他是個頗灑脫的人物,此時有些依依不舍也隻能作罷。

     辟邪走到苑門前,栖霞趕過來,六爺就要走了?向外瞥了一眼道,門外有個人自六爺進來,一直等着,六爺小心。

     辟邪皺了皺眉,出門果見李師靠在街對面的牆上等候。

     你殺了沈飛飛? 沒有。

    李師一反常态地低着頭。

     難道是我說的不是實情? 李師跟在辟邪身後慢慢前行,過了半晌才道:你說的都是實情。

     辟邪回頭笑道:你既沒有殺他,又來找我,難道是下定決心回白羊,來向我辭行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