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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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一招。

     賀天慶使的是刀,舉火燒天式自下相格,一招下來,遊雲謠便知他天生力大,内力根基卻淺薄,不便以内力和他硬碰,遊家劍瞬息萬變,力自心生,劍招微縮,輕松将他蠻力化解。

    賀天慶輕身功夫也不錯,揉身而上與他遊鬥。

    遊雲謠長劍隻在他身邊翻飛,兵刃相碰之時施展粘字心法,将他單刀蕩開,既不能傷到他,又找不到讓他知難而退的法子,一時僵持不下。

     那邊郁知秋也是遭人一番搶攻,劍也不出鞘,将對手一腳踢翻在地。

    錢越、張出、黃誕等人交情甚好,一人吃虧衆人皆怒。

    郁知秋笑道:你們不服氣,隻管一齊上來。

    他以一敵三,面無懼色,抽空還對遊雲謠道:那個人不是遊兄的對手,何不早将他打發? 賀天慶此時已筋疲力盡,氣喘如牛,見遊雲謠仍是半點汗也不出,仍有閑暇道:賀把總,既然分不出高下,何不就此罷手?賀天慶本想說兩句體面的話,便打算收招,卻聽姜放大喝一聲:都住手! 姜放的聲音猶如雷霆,賀天慶離他最近,吓得手一顫,幾乎将單刀摔落在地。

    遊雲謠手快,用長劍在刀背上一托,笑道:承讓了。

     上驷院不知何時進來兩個内臣,前面的一個身穿杏色宮服,可知是首領太監,後面跟的是個青衣小監,兩人在廊下對姜放作揖行禮,姜放也甚是恭謹客氣。

    手腳快的侍衛卻早已搬了椅子,沏了茶,請兩人坐了。

    那杏衣太監尖聲笑道:不敢當、不敢當,有勞、有勞。

    在姜放耳邊低語幾句,姜放随即道:遊雲謠、郁知秋過來。

     兩人走近,向内打量,廊下垂着竹簾,兩個内臣都隐在陰暗裡,看不真切,隻覺那杏衣太監坐得四平八穩,頗有大将風度。

    姜放道:你們兩人捉對演練。

     遊雲謠和郁知秋甚是為難,兩人自會試那日起,便知對方身手了得,加之最近總相處在一塊兒,早生惺惺相惜之感,此間不過兩個内臣出來看熱鬧,如何能讓他們拼力相搏?兩人心意相同,隻将一場比試變作舞劍,上竄下跳,煞是紛繁好看。

     簾内杏衣太監看了一會兒,失聲一笑,大統領,這就是今科武進士中的佼佼者了麼?怎麼到大統領這兒沒幾天就成花架子了? 姜放笑道:他們年輕不懂事,不知在大爺面前顯露真功夫。

     郁知秋低聲對遊雲謠嘀咕了一句,一個太監懂些什麼? 簾内有人道:适才說話的是郁探花麼?請兩位上前一步說話。

     郁知秋和遊雲謠均是大吃一驚,都道剛才那句話聲音極低,距廊下又遠,不知如何被簾内人聽見,隻得讪讪然上前。

    竹簾一掀,那個青衣小監從内步出,咳了幾聲,才道:侍衛之職,關系聖上安危,社稷禍福,不可有半分懈怠。

    萬歲爺身邊要的是全心全意服侍的人,就算是你們的至親,隻要危及萬歲爺分毫,你們一樣要拼盡全力、豁出性命搏殺。

    你們現在就因同科的情誼各自留手,今後萬歲爺怎麼能将自身性命交托各位?雖然他咳得厲害破了嗓子,聲音微微有些沙啞,但仍是說不出的清雅好聽。

     郁知秋見他年級不到二十,又是沒有品級的宦官,心中輕視,剛想開口反駁,那青衣小監仿佛知他心思,目光微露喝止之意,郁知秋似猛然被冰棱在臉上刺了一記,不敢平視,垂目不言。

     那青衣小監冷冷一笑,道:我一個小小内臣不懂什麼,若非皇上差遣,我們師兄弟怎會到這兒來招各位厭煩?奴婢送一句話給各位:大内裡卧虎藏龍,劍法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各位知道上進才好。

    他似乎伸手往郁知秋腰間指了指,郁知秋腰中長劍嗆然跳出鞘外,小監青袖一拂,已持劍在手,劍身反射着燦爛陽光,将他的面龐映得猶如透明一般。

    宮裡的兵刃都是難得一見的利器,你們須得相配才好。

     那杏衣太監此時走出來,端莊的面容顯得穩重和藹,口中笑道:你才多大的年紀,懂些什麼,胡亂議論劍法,也不知臉紅。

     那青衣小監這才婉轉一笑,麗色奪人,大師哥教訓的是,這劍法上,我還差得遠呢!他手腕一震,長劍奪的釘入鞘中,兀自清嘯不已。

     那杏衣太監見他又咳起來,嗔道:才變了變天就咳成這樣,明知身子不好,也不知保重,這是動什麼氣?大統領,他對姜放笑道,我們哥倆兒該看的都看了,該說的也說了,不礙着大統領正事,這便告辭。

     郁知秋和遊雲謠瞠目結舌,愣在當場,突聽叮的一聲,郁知秋腰中一輕,那柄長劍竟将劍鞘震得粉碎,落在地上。

    兩人相視一眼,悚然動容,都是手足發顫,滿額冷汗。

     賀天慶上前笑道:隻要是七寶太監的弟子,别說皇上寵幸,就是從未在主子跟前露過面,将來也是總管級的人物。

    連姜統領見了他們師兄弟都要尊稱一聲爺。

    你們第一天便得罪兩個,嘿嘿真是你們的造化。

     遊雲謠拱手問:敢問賀把總,那兩位是 賀天慶因他剛才手下留情,沒讓自己丢醜,才誠心誠意道:你們麻煩大了,那個杏衣的,是皇上身邊的尚寶領事太監吉祥,那個青衣的便是替皇上将你們點中進士及第的青袍總管辟邪了。

     辟邪這個名字在新科進士中極為響亮,會試那一天衆人隻管匍匐在地,聽見他清澈的聲音報出自己的名字,除了陸過,全沒有人注意一個皇帝身邊的青衣宦官長什麼樣子,今日見了才知道他不但武功高到駭人聽聞的地步,原來竟是如此年輕。

    衆人大嘩,議論紛紛。

     可惜他身子不好,胡動月歎道,不然可請他留下來再露一兩手,吉祥是他師兄,想必武功更高,指點我們一二,便能獲益匪淺。

     這句話卻觸動姜放的心事,他已多日未見辟邪,現在才知他病得不輕,不由面有憂色。

     辟邪最近着實咳嗽地辛苦,不便在皇帝跟前當差,從上驷院回來,徑直回居養院,東大天道裡靜悄悄沒有人,隻有他的咳嗽四處回聲。

    轉過北五所,過了月亮門,他在門後停住腳步,撫着胸口歎道:你怎麼不聽我的話呢? 後面的人緊走幾步上前在辟邪耳邊低聲道:今天皇後、誼妃定省慈甯宮,太後屏退衆人說了會兒話,師哥小心。

    他匆匆說完疾疾走了,辟邪看着他的背影,知道唯一的師弟已經如自己所料落入彀中象康健這樣單純的人,能在宮裡活多久呢辟邪想到這裡胸口又是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