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七寶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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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背影默默叩了個頭。

    長風當空,隐約還帶來七寶太監的笑聲似的。

     ※※※※※ 皇帝撫弄着手中的白子,心中頗為躊躇,眼看角上的一條巨龍已成困獸之争,與中上腹的一片活棋之間隻有幾粒孤子,當真跳也不是,連也不是,思來想去,不禁惱怒,難不成今天又讓你赢了去?皇帝白了對面的成親王一眼,把棋子往棋匣裡一擲,成親王嘿嘿一笑,搖了搖手中的折扇,道:皇上又累了,要不今天就點到為止。

    皇帝瞪了瞪這個比自己還小着兩歲的同胞兄弟,才要開口,就聽見吉祥疾步走到簾子外禀道:乞禀萬歲爺,新任針工局采辦,辟邪前來謝恩。

     皇帝正在尴尬之時,由他一打岔不禁覺得神清氣爽,于是道:叫他進來。

     成親王不由贊道:好個奴才,當真來的是時候,如果不是太後給皇上的,臣還真想要他回去,在王府裡當差。

     放在你那裡當真大材小用了,皇帝道,你的王府裡容不下這等人物。

     門外一陣輕盈的腳步,一個身量瘦小着青色宮服的年輕太監由吉祥領着低頭走進來,在簾外跪下叩頭道:奴婢辟邪謝主隆恩,皇上萬福金安。

     皇帝隻覺他行禮之時體态優雅,口齒清澈大方,不覺已有幾分喜歡,道:起來吧。

     是。

    辟邪站起身,垂手站在外邊,皇帝命人挑起簾子,進來回話。

     辟邪往裡緊走幾步,慢慢擡起頭來。

    皇帝不禁倒抽一口冷氣,更聽得身邊的成親王不由地啊了一聲,隻覺眼前的少年清爽異常,一張雪白的面龐上不帶絲毫雜色,在柔和的陽光下,竟如寒冰般微微透明,更襯得一雙飛目神光流動,不可方物,目光流轉間,仿若冰河破堤而出,寒意浸膚,令人不可平視。

     皇帝不由向他招招手,他更走近了些,皇帝仔細再打量他,見他大約十八九歲年紀,遠不像其他太監那樣有些發胖,體格甚為清健,一舉一動雖然恭謹,卻頗帶灑脫之意。

     你叫辟邪? 是。

     老家在哪兒? 奴婢是京城人氏。

     喔,這倒不多見。

    皇帝道,進宮幾年了? 奴婢進宮晚,才九年。

     你師傅很器重你。

     是師傅的錯愛,各位主子的擡舉。

     你這個差事不好當,皇帝笑道,針工局和内織染局曆來和宮裡各個主子打交道,太後品位素來不俗,現在的年輕女主子們也不好伺候,你師傅身兼兩局掌印太監,一直猶得太後器重,你也當好自為之,尤其是财務上要小心。

     是,謹遵聖命。

     吉祥在一邊笑道:這兩年師傅的身體不好,諸事均由奴婢這個師弟打理,還算得體。

     皇帝道:那就不容易了,小小年紀,做事倒是周詳。

     辟邪道:奴婢師傅曾經言道,處事皆如弈棋,每一步均需料到後事如何,方能妥當。

     嗬,成親王搖着扇子道,七寶太監還會下棋? 是,師傅極擅此道。

     皇帝突然問:棋藝之道,你也會麼? 奴婢師兄弟幾個皆略知一二。

     吉祥道:其中辟邪的棋藝最精。

     皇帝往棋盤上一指,笑道:這倒要考考你,你看朕下一步該如何? 辟邪望棋盤上迅速掠了一眼,道:皇上勝局已定,奴婢豈敢妄言。

     成親王一聲失笑,道:不妨,你且過來瞧。

     皇帝早知大勢已去,聽他此言,頗為詫異,道:你倒說說看。

     辟邪道:角上這條長龍即将脫困,與中腹成合圍之勢,成親王邊上這片黑子隻怕有險。

     皇帝笑道:這條龍如何脫困?你下給朕看看。

     奴婢不敢。

     不礙事,成親王急忙道,皇上的旨意。

     辟邪見皇帝點了點頭,才撿了一粒白子,往棋盤中一落,原來是小飛,那條長龍立時頗具破雲而去之态。

    成親王仔細一看,不由皺起眉,合攏折扇,凝神思索。

     皇帝很是高興,笑道:好棋。

     辟邪垂首道:奴婢僭越有罪。

     哪裡話,你把自稱京城第一高手的成親王都唬住了,給朕長了臉,哈哈。

     辟邪這才璀然一笑,原本微有寒意的雙目頓時令人不覺有春風拂面之意,謝皇上誇獎。

     皇帝點頭道:好生當差,别給你師傅丢臉。

     萬歲爺,奉筆太監如意進來禀道,太傅劉遠在乾清宮外請見。

     皇帝與成親王都一怔,衆内監頓時斂氣屏聲,側殿裡一片死寂。

    皇帝臉色難看,半晌才道:吉祥去請太傅,朕在書房見他。

    又對成親王道:你在這裡等我。

     才說着,就見吉祥一臉尴尬進來道:回萬歲爺,劉遠回道:因有緊急事宜,不在禦書房候駕了。

    劉遠此刻就在殿外請見。

     成親王望着皇帝,皇帝吸了口氣,點點頭,反而平靜地道:那就在這裡見。

    成親王也無須回避。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響,身寬體胖的劉遠疾步進來,在皇帝腳下跪倒行禮。

     太傅請起,皇帝對這位顧命大臣相當客氣,什麼事要急着奏? 皇上有多少天沒有欽理朝政了?劉遠的聲音十分響亮,目光如炬,直射在吉祥、如意和辟邪等内臣身上,皇上每日裡隻知與親王下棋射獵,還找了這些妖豔惑衆的宦官天天随駕,如此荒廢朝政,百官必将怨聲載道,皇上請将這些宦官治罪,專心朝政。

     太傅,這幾個内臣不過是陪朕下棋,何罪之有?聽太傅的話随便殺人,以後還有誰敢在主子身邊伺候?再者,這幾個内臣一向行事穩重,是太後親自調撥到乾清宮的,太傅即使不相信朕,也該相信太後才是。

     這句話已經說的很重了,劉遠隻得道:臣不敢,但說到太後,臣有一言如今匈奴南下,又有苗人作亂,但國庫空虛,大軍糧饷不足,難以征讨。

    但是,太後外戚共有親王四位,空占藩地,不繳稅銀,又仗着太後 住口!皇帝将他喝住,劉卿,縱然你是先帝欽命的顧命大臣,也不應在朕面前挑撥朕和太後母子反目,更何況四位親王甘願鎮守蠻夷之地,于國于朕都有極大的苦勞,你在此信口誣蔑,是何用意? 皇上,老臣一片忠心,隻指望皇上親理朝政,福澤天下,皇上信不過老臣,老臣隻有以死相谏了。

     你幾十歲的人了,怎麼這麼不懂事?動不動以死相逼,人人都象你這樣,讓朕這個皇帝怎麼當?皇帝氣得發抖,道,叫侍衛把他架出宮去,在家反省。

     劉遠的哭叫聲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