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陸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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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如意功力已達二十年以上,早能做到韬光養晦,不似李師渾身散發至陽之氣,以至當日在鴻運來被辟邪早早察覺其内力,及時收手。

     李師此劍受挫,怒氣勃發,大吼道:那又怎樣?他劍招陡變,剛烈強硬中透出寫意自如,揉身輕縱,劍鋒暗藏,圍着辟邪遊走,突然一道光芒照目,是他出其不意的一手殺招。

     辟邪将鏽劍背在身後,微微晃動身體閃避,仍有閑暇道:你這套劍法是二師哥如意二十歲時所創,你的火候還差得遠呢。

     李師卻道:我是我,他是他。

    劍招越來越快,他的身影漸漸變成一團烏雲,刺目的雷霆不斷劈出,從辟邪身邊急掠。

     辟邪身處他劍山中央,身形瞬息變幻,在明珠和沈飛飛眼中,隻見他微笑而立,白衣水波蕩漾,衣擺的金蓮輝映月華劍影,振出一片朦胧霞光。

    他清澈的聲音似佛蓮從水中綻開,道:夠了。

     明珠似乎看見他右臂微微一動,李師的漫天劍氣頓時消散。

    李師向後踉跄了兩步,望着斜月劍的劍背上讓辟邪的鏽劍刺出的一個凹痕,臉上第一次出現駭色。

     沈飛飛原本對李師的劍法咋舌歎奇,卻見辟邪一招之下便将李師的氣勢擊得粉碎,自己甚至都沒看清辟邪如何出手,才知辟邪的功力早已高到自己不能想象的層次,不由對李師大聲叫道:喂,認輸吧,你差得太遠啦。

     李師怒道:你少羅嗦,我還沒輸定呢。

     辟邪見李師不但能抗住自己的一招直擊,還用霸道的内力反震自己,胸口氣息微阻,眼中也有一絲詫異,将手中的鏽劍抛給明珠,這個人的内力剛強,隻恐他震壞了師傅的用劍,你替我收好。

     明珠心中擔心,卻笑着答應,是。

     李師氣得厲害,瞪大明亮的眼睛,你、你這不是欺負人麼! 那賭氣的神情仍似少年,目光亮得異常單純為什麼似曾相識辟邪胸口突然一記猛痛,嘴唇煞白地向後退了一步。

     六爺!明珠察覺辟邪神色有異,向前奔了一步。

     辟邪向她擺了擺手,對李師道:你武功不如我,還敢比麼? 比啊,李師綻開笑容,就算今天輸了,總有一天我會比你還強。

     他的笑容令辟邪隻覺天旋地轉,周圍凄冷的景物正被倒流的時光卷入多年前明麗陽光下的居養院總有一天我會比你還強,不然我怎麼能護着你呢?這個遙遠的聲音當頭炸開,辟邪全沒有聽見李師後面的一聲大喝:咱們還沒完呢,看招! 六爺!明珠的尖叫讓辟邪看清了眼前的鋒芒。

     叮!辟邪雙指挾住斜月劍,将劍鋒從自己的咽喉前慢慢移開,渾身湧動的血液讓他内力奔騰,向李師急催。

    李師腑髒猶如冰棱亂刺,心血翻騰,說不出的難受,漸漸萎靡于地。

    辟邪毫無住手之意,眼中悲色無限,恨意橫生。

     明珠雖然知道辟邪對李師早有殺機,也明白此時的情景絕非尋常。

    沈飛飛腰中抽出匕首,大聲道:住手!勝負已分,不要殺人! 明珠将沈飛飛攔在身後,上前柔聲道:六爺,你怎麼樣? 辟邪神色又漸漸斂為淡靜,松開手指,緩緩站直身體,沒什麼。

     李師揉着胸口,支撐着站起來,豎起拇指,展顔笑道:你可真強! 辟邪背着手,微笑道:你也不錯,師傅隻傳了你一年武功,你便有小成,幾年以後必然是一流的高手。

    他轉身對明珠道,勝負已分,我們回去吧。

     等等!李師将劍還鞘,喘着氣奔上來道,師傅有幾句話要我帶給你。

     我不想聽。

    辟邪淡淡道。

     那可不行,李師攔在辟邪面前,跟我有關。

     辟邪對明珠道:我們走。

     明珠微微一猶豫,捧着鏽劍随辟邪躍出靜水庵。

    身後傳來李師锲而不舍的聲音:師傅說若我輸了,今後就把你當作親兄弟,照顧你,保護你,聽命于你。

    我已經答應了啊。

    喂 辟邪推開院門的時候,晨曦已經飄灑在居養院中老樹郁郁蔥蔥的新葉上了。

    故人猶如三月柳,怎不教人多相思,辟邪撷下一片新綠,記憶中驅惡生氣勃勃的笑臉仍似早春般鮮明清晰。

     你還真會欺負人呐!驅惡在明麗的陽光下如此用力瞪大眼睛。

     你輕功不如我,就别和我争。

    辟邪手腕微轉,讓絲線纏在手指上,小王爺的霸道專行仍沒有完全從他身上隐去。

    這是辟邪十四歲的陽春,一隻來曆不明的風筝占據了他和驅惡短暫的快樂,讓他們完全忘卻了此時攀登的老樹早已不能承受他們旺盛的精力。

     小心!驅惡尖叫了一聲,辟邪腳下的枯枝正向他兜頭砸來。

     辟邪身體騰空,從兩丈多的高處摔了下來一隻年輕強壯的手穩穩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我叫你小心了!讓你搶!驅惡俯視着辟邪煞白的臉色,放聲大笑。

     喂!更讓辟邪擔心的是驅惡身下傳來的樹枝呻吟之聲。

     驅惡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喲,不好! 在他們仰面朝天摔倒在地的時候,描金染紅的風筝正被翠綠的樹梢重新振入湛藍的天空。

     呵呵,驅惡笑得喘不上氣。

     你們在做什麼?廊下傳來七寶太監的怒喝,滾起來。

     辟邪記得那種明麗悅目的陽光就在他生命裡瞬間閃過,之後的日子就象居養院的正房中的幽暗一樣,寂寞而鎮靜,永不動容。

     辟邪慢慢将鏽劍奉回正中的幾案上,仍用白緞小心覆蓋,一如既往輕聲祝禱:師傅孤身在外,一路小心,師傅對弟子恩重如山,定要身體康健,看到弟子成功的一天。

    他默默合十半晌,最後艱難地喘了口氣,扶着幾案微微顫抖着。

     六爺。

    明珠輕聲喚道。

     我不明白。

    辟邪重又撫摸着鏽劍,明珠,為什麼這世間到處都是我的牽挂?師傅斷送驅惡不夠,還要送來李師與我使喚?他既然教我的都是斬釘截鐵、無情無義的手段,為什麼還要讓這些人對我不住羁袢?我真的不明白。

     牽挂?明珠微微牽動着秀麗的嘴唇,傾聽鏽劍漸漸随辟邪的心血翻滾透出清嘯,仿佛七寶太監深刻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