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景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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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子湧現了各種事情,它們就像洗衣機裡面的洗滌物一樣打着轉。

    輔佐的助手?我的角色隻是智彥的助手嗎?不,現在不是考慮這事兒的時候。

     “已經确定的那個人,應該是智彥吧,這樣的話,那放棄名額的就是敦賀了……。

    我不相信,也不願意相信,這難道是真的嗎?” 我右手捂着額頭,走近了護欄。

    然而樓下的景色卻完全沒有映入眼裡,‘我不相信,也不願意相信’?對我而言,剛剛麻由子的話就是這些。

     “是我……”我呻吟似地說,“放棄的那個人就是我” “果然”麻由子在我身邊搖頭晃腦起來,“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個人的理由” “但這可是百年一遇的機會啊” 我兩手緊緊抓着護欄的鐵絲網,手指用盡全力,拼命忍住想叫喊的沖動。

     “是嗎,原來是這樣,我放棄了之後就找你談話了……”胸口頓時一陣翻湧,“真是愚蠢啊,太可笑了,我到底在幹什麼呢”我試圖笑出來,取笑一下滑稽可笑的自己。

    不過看起來可能隻是臉部在醜陋地扭曲而已。

     “對了,敦賀君”麻由子說,“莫非,和那天我說的話有關系?我不打算跟他一起去那番話……” 我低頭不語,手指陷入了鐵絲網裡,但我沒有松勁。

     “是這樣嗎?因為這個而放棄了機會?”她再次問道,這個問題讓我無法回答。

     我低着頭,把腦袋頂住鐵絲網。

     “我想在你身邊”我回答,“長此以往的話,或許能夠獲得你的芳心。

    可能早就蓄謀要從智彥那裡橫刀奪愛吧。

    雖然你說空間上的距離沒有關系,可我不這麼認為,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深呼口氣,“我不想離開你” “你居然……” “但這種龌龊的事卻是想不得的,立刻就遭到懲罰了不是?我不去而換做了你,真是太戲劇性了” “隻要拜托他們取消就好了,應該還來得及” “不可能了,而且,我也不想去了”我搖搖頭,“這是自作自受” “别說這種傻話,這可是影響你一生的大事。

    但你竟然……為了我這樣的人,連生活方式都改變,你不覺得太傻了嗎?” “我隻是在做真實的自己” “可是,這也做得太過分了……” 意識到麻由子的聲音在顫抖,我轉頭看了看她,她眼裡的兩行淚水,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眼眶也紅紅的,雙唇緊閉,仿佛在強忍悲傷,我立刻有點手足無措。

     “真傷腦筋啊,你别哭啦,沒有什麼值得難過的啊。

    隻是我自說自話愛上了你,最後自食其果,僅此而已。

    你完全沒必要當回事的” “但我不能視而不見啊” “真的沒關系的” 我擡起右手,慢慢伸向麻由子的左臉,她一動不動地用真摯的眼神望着我,眼裡布滿血絲。

    我立刻觸碰到了她的臉頰,不過她依然沒有動。

    我用大拇指為她擦去了眼睛下方的淚水,簡直就像被電到一樣,體内燃起一陣火辣辣的痛。

    整個身體都僵硬了,并變得滾燙起來。

     麻由子用左手握住我的手指,問道,“為什麼,會是我?” “我也不知道”我回答。

     樓梯那邊開始喧鬧了起來,可能是到了午休時間。

    因為害怕有人上來,我們倆都松了手。

     “去美國的事什麼時候需要答複?”我問。

     “他們說最晚明天” “是嗎……你對智彥說了嗎?” 麻由子搖頭,“還沒呢” “還是盡早告訴他為妙,他一定會欣喜若狂的”我強作出快活的語氣,“那回頭見”說完,轉身向樓梯口走去。

    剛巧碰到兩個男人拿着高爾夫球杆走了上來,好像打算做揮杆練習。

    但願這些家夥不會注意到麻由子的淚痕,我默默祈禱。

     帶着這樣的精神狀态,下午繼續在書桌前辦公已經是不可能的了,我跟小山内以身體不适為由請了假,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并非是裝病,我真的痛苦到了無法站立的地步。

    在洗手間的鏡子前一站,發現自己灰頭土臉的,頓時理解了小山内為何會立即批準自己休假。

     我很想喝酒,想讓自己醉到不省人事,但我還是直接回到了家。

    一方面不知道白天開放的酒吧,主要是不想出現在大家面前,想盡早一個人呆着。

     房間裡還有瓶喝到一半的芝華士威士忌,還有兩隻沒有開封的野山雞。

    把這些都灌到胃裡的話,應該就會醉得失去意識了。

    可我隻是往床上一躺,根本懶得動彈。

    非但沒有喝酒的力氣,做任何事都提不起勁。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我卻飯也不吃、覺也不睡,隻是躺在床上痛苦的扭動着身子。

    是因為自己痛失了良機而後悔,還是因為徹底失去了麻由子而悲痛,我自己也弄不明白。

    腦子裡甚至會想,死了倒省心了。

     就這樣到了晚上,我慢慢地站起身,開始喝起帶點熱氣的威士忌來。

    什麼都不想吃,隻是一味的灌着酒精。

    到了黎明時分,走往廁所的途中我在門口吐了一地,也隻是一些黃色的胃液。

    而那種想吐也吐不出的苦澀,依然在我體内翻滾,連窗戶裡射進的太陽光此時也顯得如此令人生厭。

     結果這天我也向MAC請了假,實驗也好報告也罷都無所謂了。

     過了晌午,電話鈴響了。

    雖然設置到了最低,但鈴聲依然使我的頭痛加劇。

    我像青蟲一樣扭曲着身體從床上爬了下來,抓起放在地上的電話子機,“喂,我是敦賀”發出的聲音如同患了感冒的牛一樣。

     停頓了一下後,“是我”傳來了麻由子的聲音。

    一瞬間,我忘記了頭痛。

     “啊……”本打算說的話也想不起來了。

     “生病了嗎?” “身體稍微有些不舒服,沒什麼大礙” “那就好”她像是猶豫了一會兒,繼續說道,“剛才,我去了Vitec公司” “嚯” 頓時,各種雜念在我腦袋裡打轉,為什麼要特地打電話給我?難道是最後通牒的意思?這時候智彥一定高興得手舞足蹈了吧,一切都結束了—— “我拒絕了”麻由子說。

     “嗯?……” 腦袋一時處于真空狀态。

     “什麼拒絕了?” “就是放棄了啊,去美國的事” 我手拿電話,語塞了。

    她也一言不發,聽筒裡隻傳來紊亂的呼吸聲。

     “為什麼啊?”我問她。

     “因為……我覺得我沒理由去”她說。

     我本想繼續追問原因,可是沒問出口。

     雙方又沉默了一會兒後,我問道,“智彥知道這事嗎?” “不知道,他們問我赴美意向這事我都沒告訴他” “這樣沒關系嗎?” “沒關系的” “是嗎”我咽下一口唾沫,嘴裡苦苦的,“這次的事情對智彥保密?” “是的” “我想跟你見面聊聊” 麻由子猶豫之後,回答,“以後再說吧” 我并未因此而沮喪,“我知道了,那以後說好了” “注意身體” “謝謝” 我們挂上了電話。

     第二天,我去了MAC。

     我此刻的心情依然無法平靜,并由于魂不守舍而犯了好幾次低級錯誤。

    别人和我說話也心不在焉的。

     “你怎麼啦,這段時間你可有點異常哦,是不是到了夏天容易疲勞?” 小山内終于忍不住做出了指責,連續的請假再加上這樣的工作狀态,責備幾句也無可厚非。

     我回答沒什麼,回到了座位上。

    剛開始工作,又想到别的事上去了。

    你振作一點!到底有什麼值得慶幸的?我斥責自己。

     慶幸,用這個詞來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再恰當不過了。

    我簡直高興得手舞足蹈,麻由子不去美國了,而且一想到原因是為了我,心裡就洋溢起一股喜悅之情。

    這種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