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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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總,實在趕不過去呀!"小喜喝道:"你搗蛋,我揍你!"又向鐵鎖下命令道:"給我揍他!"鐵鎖從來沒有打過人,況且見趕車的并非搗蛋,除沒有揍他,反來幫他推車,可是也推不動。

    趕車的仍然央告他兩人下車,小喜奪出鞭子照耳門打了他一鞭杆。

    趕車的用手去摸耳朵,第二下又打在他手上。

    手也破了,耳朵也破了,眼淚直往下流,用手擦擦淚,又抹了一臉血。

    鐵鎖和他兩個同行看見這種情形,十分傷心,可是也沒法挽救。

    人也打了,車仍是趕不動,結果還是趕車的背着鴨脖子,鐵鎖背着小喜送過去,然後才回來趕空車。

     這天晚上住在鮑店鎮,鐵鎖向他兩個同行悄悄說:"明天咱們不跟他相跟吧!咱真看不慣那些事!"他兩個同行也十分贊成,都說:"哪怕土匪把咱搶了,咱也不跟他相跟了。

    "吃過飯以後,鐵鎖向小喜說他們三個人要走山路回去,小喜向鴨脖子道:"要是那樣,你明天就也穿軍衣吧!"又向鐵鎖道:"那也可以,你就把軍衣脫下來給他!"鐵鎖這時隻求得能分手就好,因此便把一個月工夫換來的一身單軍服脫下交給他們,第二天彼此就分手了。

     春喜是一路汽車坐到家了。

    小喜是一路官差送到家了。

    鐵鎖啦?幾天山路也跑到家了,雖然還碰到過一次查路的,不過票子藏得好,沒有失了。

     山西票子越來越跌價,隻能頂兩毛錢了。

    小喜存的山西票,跑到晉城軍隊上販成土;鐵鎖不會幹這一套,看着票子往下跌,幹急沒辦法。

    又遲了多長時候,聽說閻錫山又回太原當綏靖主任去了,票子又回漲到兩毛五。

    這時正是旯兀K巢乒裢醢哺R暈涎旨熱揮隻靥弊右歡挂險牽虼司頭攀紙悠--讨賬也是山西票,賣貨也是山西票。

    這時候,鐵鎖的一百來元山西票本來很容易推出手,不過他見王安福放手接票子,也以為票子還要漲,舍不得往外推,隻拿出十幾元來在福順昌買了一點過年用的零碎東西。

    不料過了年,公事下來了,山西票子二十元抵一元,王安福自然是大晦氣,鐵鎖更是哭笑不得,半年的氣力白費了。

     後來鐵鎖的票子,出了一次糧秣借款就出完了。

    這糧秣借款是在這以前沒有過的攤派;不打仗了,外省的軍隊駐在山西不走,飯總要吃,閻錫山每隔兩個月便給他們收一次糧秣借款,每次每一兩糧銀收七元五。

    鐵鎖是外來戶,外來戶買下的地當然糧銀很重,雖然隻剩下五畝沙闆地,卻納的是上地糧,銀數是五錢七分六,每次糧秣借款該出現洋四元三毛二,合成山西票就得出八十六元四。

     自從派出糧秣借款以後,不止鐵鎖出不起,除了李如珍春喜等幾家财主以外,差不多都出不起。

    小毛是闾長,因為過了期收不起款來,偷跑了。

    不斷有散兵到村找闾長,誰也不想當,本地戶一捏弄,就把鐵鎖選成了闾長。

    鐵鎖自戴上這頂愁帽子之後,地也顧不得上,匠人也顧不得當,連明帶夜忙着給人家收款。

    在這時,閻錫山發下官土①來,在鄉下也由闾長賣。

    像李如珍那些吸家,可以在小喜那裡成總買私土;隻有破了産的光杆煙鬼,每次隻買一分半分,小喜不願支應,才找闾長買官土。

    按當時習慣,買官土要用現錢,不過這在别的闾裡可以,鐵鎖這些外來戶,不賒給誰怕得罪誰,賒出去賬又難讨,因此除了收糧秣借款以外還要讨官土賬。

    借款也不易收,土賬也不易讨,自己要出的款也沒來路;上邊借款要得緊了,就把賣官土錢繳了借款;官土錢要得緊了,又把收起來的借款頂了官土錢;兩樣錢都不現成,上邊不論要着哪一樣,就到福順昌先借幾塊錢繳上。

    這樣子差不多有年把工夫,客軍走了,地方上又稍稍平靜了一點,小毛看見闾長又可以當了,和李如珍商量了一下,把鐵鎖的闾長換了,仍舊換成小毛。

    鐵鎖把闾長一交代,淨欠下福順昌四十多元借款,算起來有些在自己身上有些在煙鬼們身上,數目也還能碰個差不多,隻是沒有一個現錢,結果又托着楊三奎和修福老漢去跟福順昌掌櫃王安福商量了一下,給人家寫了一張文書。

     ①官土又叫"戒煙藥餅",不過那隻是官家那樣叫,老百姓都叫"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