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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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隻好不再作主張。

    冷元也隻是為了鐵鎖的事說了句淡話,錢還是鐵鎖出,因此也沒有什麼意見。

    修福老漢見他們應允了,才去找楊三奎和自己兩個人做保,把他們三個人保出。

     這一次保出來和上一次不同,春喜的錢能遲一個月,小喜卻非帶現錢不可。

    鐵鎖托修福老漢和楊三奎到福順昌借錢,王安福老漢說櫃上要收繭,沒有錢出放,零的可以,上一百元就不行。

    楊三奎向修福老漢道:"福順昌不行,村裡再沒有道路,那就隻好再找小毛,叫他去跟小喜商量,就借六太爺那錢吧!"修福老漢道:"使上二百塊那個錢,可就把鐵鎖那一點家當挑拆了呀!"楊三奎道:"那再沒辦法,反正這一關總得過。

    "修福老漢又去跟鐵鎖商量去。

     原來這六太爺是三爺的堂叔。

    他這放債與别家不同:利錢是月三分,三個月期滿,本利全歸。

    這種高利,在從前也是平常事,特别與人不同的是他的使錢還錢手續;領着他的錢在外邊出放的經手人,就是小喜這一類人,叫做"承還保人"。

    使别人的錢,到期沒錢,不過是照着文書下房下地,他這文書上寫的是"到期本利不齊者,由承還保人做主将所質之産業變賣歸還",因此他雖沒有下過人的地,可是誰也短不下他的錢。

    小喜這類人往外放錢的時候是八當十,文書上寫一百元,實際上隻能使八十元,他們從中抽使二十元。

    "八當十,三分利,三個月一期,到期本利還清,想再使又是八當十,還不了錢由承還保人變賣産業":這就是六太爺放債的規矩。

    這種錢除了停屍在地或命在旦夕非錢不行時候,差不多沒人敢使,鐵鎖這會就遇了這樣個非使不行。

     修福老漢跟鐵鎖一商量,鐵鎖也再想不出别的辦法,隻好托小毛去央告小喜,把他爺他爹受了兩輩子苦買下的十五畝地寫在文書上,使了六太爺二百五十塊錢(實二百塊),才算把三爺跟小喜這一頭顧住。

    兩次吃的面、酒席錢、金丹棒子錢,一共三十元,是在福順昌借的。

     第三天,請過了客,才算把這場事情結束了。

     鐵鎖欠春喜二百元,欠六太爺二百五十元,欠福順昌三十元,總共是四百八十元外債。

     小喜在八當十裡抽了五十元,又得了五十元小費,他引來那個捆人的人,是兩塊錢雇的,除開了那兩塊,實際上得了九十八元。

     李如珍也不落空:小喜說三爺那裡少不了一百五十元,實際上隻繳三爺一百元,其餘五十元歸了李如珍。

     小毛隻跟着吃了兩天好飯,過了兩天足瘾。

     一月之後,蠶也老了,麥也熟了,鐵鎖包春喜的二百元錢也到期了,欠福順昌的三十元也該還了,使六太爺的二百五十元鐵鎖也覺着後怕了。

    他想:"背利不如早變産,再遲半年,就把産業全賣了也不夠六太爺一戶的。

    "主意一定,咬一咬牙關,先把繭給了福順昌,又粜了兩石麥子把福順昌的三十元找清;又把地賣給李如珍十畝,還了六太爺的二百五十元八當十;把自己住的一院房子給了春喜,又貼了春喜三石麥抵住二百元錢,自己搬到院門外碾道邊一座喂過牲口的房子裡去住:這樣一來,隻剩下五畝地和一座喂過牲口的房子。

    春喜因為弟兄們多,分到的房子不寬綽,如今得了鐵鎖這座院子,自是滿心歡喜,便雇匠人補檐頭、紮仰塵①、粉牆壁、添門面,不幾天把個院子修理得十分雅緻,修理好了便和自己的老婆搬到裡邊去住。

    鐵鎖啦?搬到那座喂過牲口的房子裡,光鋤頭犁耙、缸盆瓦罐、鍋匙碗筷、籮頭筐子&hellip&hellip就把三間房子占去了兩間,其餘一間,中間一個驢槽,槽前修鍋台,槽上搭床鋪,擠得連水缸也放不下。

     ①當地群衆稱頂棚為仰塵,紮仰塵,就是糊頂棚。

     鐵鎖就住在這種房子裡,每天起來看看對面的新漆大門和金字牌匾,如何能不氣?沒幾天他便得了病,一病幾個月,吃藥也無效。

    俗語說:"心病還須心藥治。

    "後來三爺上了太原,小喜春喜都跟着去了。

    有人說:"縣裡有一百多戶聯名告了他了。

    "有人說:"三爺的哥哥是閻錫山的秘書長,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官,聽說他在家鬧得不像話,把他叫到省城關起來了。

    "不論怎麼說,都說與三爺不利。

    鐵鎖聽了這消息,心裡覺着痛快了一下,病也就慢慢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