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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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拳還未舉起,魏羊角便跪在了地上,磕頭如搗蒜,嘴裡連聲求饒:“老爺,老爺,饒了我吧,我是被他們逼着來的,我不來他們就揍我,把我的牙都打出血來了,老爺,饒了我吧……”司馬庫猶豫着,踢了他一腳。

     魏羊角就勢往後翻滾,然後像兔子一樣逃跑了。

    很快,在通往村莊的道路上,傳來了他狗叫一樣的喊聲:“抓司馬庫啊——還鄉團頭子司馬庫回來了——抓司馬庫啊——” 司馬庫把司馬糧和沙棗花拉起來,又把母親拉起來。

     母親哆嗦着問:“你……你是人還是鬼?” “老嶽母哇——”司馬庫哭了半聲,随即收腔。

     司馬糧大叫:“爹,真的是你嗎?” 司馬庫道:“我的兒,你是好樣的!” “老嶽母,家裡還有什麼人?”司馬庫問。

     “你啥都不要問了!”母親焦急地說着,“快跑吧!” 焦急的銅鑼聲和尖利的槍聲從村子裡傳來。

     司馬庫抓起巫雲雨,一字一頓地說:“小畜生,跟村裡那些土鼈們說,誰要敢欺負我司馬庫的親人,我就殺他家個雞犬不留!你記住我的話沒有?” “記住了,記住了……”巫雲雨連聲答應着。

     司馬庫一松手,他就癱在了地上。

     “快跑吧!祖宗……”母親用巴掌拍打着地面,着急地催促着。

     司馬糧哭着說:“爹,我跟你走……。

    ” 司馬庫說:“好兒子,還是跟着姥姥吧。

    ” 司馬糧說:“爹,求求你,帶上我吧……” 母親道:“糧兒,别纏着你爹啦,快讓他走!” 司馬庫跪在母親面前,磕了一個頭,凄涼地說:“娘!孩子就托付給您了!俺司馬庫欠您的債,這輩子還不了,就等我下輩子還吧!” 母親哭着說:“我沒把鳳兒和凰兒看好,你不要記恨我……” 司馬庫道:“不怨您,我已經給她們報了仇。

    ” 母親說:“走吧,走吧,遠走高飛吧,什麼仇,什麼怨,越報越深啊……” 司馬庫爬起來,跑進土窯。

    等他從土窯裡鑽出來時,身上多了一件大蓑衣,懷裡多了一挺輕機關槍,他的腰裡,纏着一圈又一圈銀光閃閃的子彈。

    他一閃身,便鑽進了高梁地。

    高梁棵子嘩啦嘩啦響着。

    母親喊着:“你聽我一句話,遠走高飛,不要濫殺人!” 高粱地平靜了。

    月光如水,揚揚灑灑落下。

    浪潮般的人聲,從村子裡湧出來。

     在魏羊角的帶領下,村裡的民兵和區裡的公安員,打着燈籠、點着火把,扛着步槍、紅纓槍,亂紛紛地跑到了土窯前。

    他們作張作勢地包圍了土窯。

    裝着一條塑料腿的楊公安員趴在一堆磚坯後,用一個鐵皮喇叭筒子往窯裡喊話:“司馬庫! 投降吧!你跑不了啦!“ 喊了半天,窯裡也沒有動靜。

    楊公安員掏出盒子槍,瞄着磚窯黑洞洞的穹窿打了兩槍。

    了彈打在窯壁上,産生了嗡嗡的回音。

     “拿手榴彈來!”楊公安員對身後喊。

    一個民兵貼着地皮、像蜥蜴一樣爬過來,從腰裡拔出兩顆木柄手榴彈,送給楊公安員。

    楊公安員擰開彈蓋,拉出弦,挂在指頭上,然後一欠身,将手榴彈扔進窯裡。

    扔完手榴彈他急忙伏下身,等待着爆炸。

    終于爆炸了。

    他又扔過去一顆手榴彈,又爆炸了。

    爆炸的聲波漸漸遠去,窯裡更加寂靜。

    楊公安員又用鐵皮喇叭喊話:“司馬庫,繳槍不殺!我們優待俘虜!……”回答他的喊話的,隻有蟋蟀的低吟和遠處水溝裡青蛙的高唱。

     楊公安員壯着膽子站起來,一手捏着手電筒,一手握着盒子槍,對後邊喊道:“跟我上!”兩個膽大的民兵,一個端着步槍,一個端着紅纓槍,彎着腰跟在楊公安員背後。

    楊公安員每走一步,塑料假肢就“嘎吱”一聲,同時他的身體也歪扭一下。

    他們就這樣平安無事地走進了舊窯洞。

    一會兒工夫,他們就從窯裡鑽出來。

     “魏羊角!”楊公安員大吼着,“人呢?” 魏羊角說:“我對天發誓,司馬庫就是從這窯裡鑽出來的,不信,不信你問他們!” “是不是司馬庫?”楊公安員逼視着巫雲雨、郭秋生——丁金鈎已經昏死在地上了——不高興地問,“你們是不是看錯了?” 巫雲雨膽怯地望望高粱地,支吾道:“好像是……” “就他一個人嗎?”楊公安員逼問。

     “就他一個……” “帶武器沒有?” “好像……抱着一挺機槍……渾身上下都纏着子彈……” 巫雲雨一語未了,楊公安員與幾十個民兵像被攔腰斬斷的野草一樣,七折八斷地趴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