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的曆史地位(2)

關燈
朱竹垞的《曝書亭集》,也是曹寅捐資刊刻的。章學誠說曹寅刻古書十五種,世稱“曹楝亭本”章學誠:《丙辰劄記》,參見《紅樓夢研究參考資料選輯》第一輯,第13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73年版。,可見在當時的影響之大。更重要的是《全唐詩》和《佩文韻府》,都是曹寅一手經營而成,實在是對文化的一大貢獻。康熙朝興文教,先後整理刊刻的類書有《佩文韻府》、《淵鑒類函》、《分類字錦》、《圖書集成》等;總集有《全唐詩》、《古文淵鑒》、《曆代賦彙》、《唐宋元明四朝詩選》等。而曹寅主持刊刻的獨占其二。難怪當時的一般文入學士那樣推崇曹寅,包括名重一時的耆老宿儒,也以與曹通政荔軒曹寅,字子清,号荔軒,又号楝亭,官至通政使司通政使,故稱。相互贈答唱和為榮。現存《楝亭圖詠》四卷,在上面題詠者有四十五家之多,大都是儒雅名流,如葉燮、姜宸英、徐乾學、毛奇齡、王士禛、鄧漢儀等。據有的研究者統計,和曹寅有過詩文應酬或官場交往的文化名人近二百人左右劉長榮:《玄烨和曹寅的關系的探考》,載《紅樓夢學刊》1981年第2期。,這個數字是相當驚人的。所以程廷祚在《青溪文集》裡說:“管理織造事楝亭曹公,主持風雅,四方之士多歸之。”又說:“及公轄鹽務于兩淮,金陵之士從而渡江者十八九。”程廷祚:《青溪文集》卷十二。

    和曹寅相過從的文人學士中,不少是對清廷不滿的明遺民,他們之間交往過從的思想基礎是什麼?是那些遺老耆宿轉變了立場,向官運亨通的曹通政攀附,還是曹寅出于某種原因向那些“草衣卉服”的“岩穴幽栖”者認同?它和曹雪芹以及《紅樓夢》的思想構成是否有一定牽連?這些,曆來是紅學家最感興趣的課題。考證派紅學家感興趣,索隐派紅學家更感興趣。看來研究《紅樓夢》不了解曹雪芹不行,而研究曹雪芹不了解曹寅,也不能使研究深入一步。紅學之外或者說之中而有曹學,殆非偶然。

    值得注意的是,不管曹寅與明遺民及江南思想活躍的知識分子如何接近,康熙皇帝對曹寅仍舊信任有加,不僅不疑,反而當作股肱近臣,格外賞識。江南一帶的細小之事,他讓曹寅及時奏報②③④⑤分别見《關于江甯織造曹家檔案史料》第49頁、第78頁、第23頁、第98頁、第105頁,中華書局1975年版。;織造任上有虧空,他囑咐曹寅“必要設法補完,任内無事方好”②。甚至南巡這樣的“核心機密”大事,也提前向曹寅通報,說“明春朕欲南方走走,未定”③。自康熙二十三年至四十六年,玄烨南巡六次,其中有四次駐跸在江甯織造府中,都是曹寅接的駕。曹寅病了,康熙派驿馬星夜去送藥④。曹寅死了,康熙還說曹寅的好話,降旨說:“曹寅在織造任上,該地之人都說他名聲好,且自督撫以至百姓,也都奏請以其子補缺。”⑤于是命曹寅的兒子曹颙繼任了江甯織造的職務。原來曹寅死後,江甯的士民、機戶、車戶、匠役和杭、嘉、湖的絲商,圍住了江西巡撫郎廷極的公館,稱頌曹寅的善政,籲請曹颙繼任織造《關于江甯織造曹家檔案史料》第101頁,中華書局1975年版。。這一舉動吓壞了巡撫郎廷極,當即報告了康熙。如此說來,曹颙繼任織造莫非是康熙順從民意,不得不這樣做?隻要看看在立儲問題上康熙是如何決斷,就知道這位君主并不受别人的意見所左右。何況在封建政權眼裡,請願不過是聚衆鬧事的另一種形式,康熙不會看重這些的。說到底還是對曹寅的印象好,由其父蔭及其子。

    在封建社會,一個簡派到地方上的官員,皇帝說好,同僚說好,老百姓也說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曹寅這個曆史人物,從紅學以及不從紅學的角度,甚至不牽涉曹學,也值得研究。

    曹寅的父親曹玺也很受康熙的賞識。曹玺的夫人孫氏曾給幼年康熙當過保姆,憑借這層關系,曹玺得寵不足為怪。不過,曹玺主觀條件也是很優越的,他自幼聰明好學,“讀書洞徹古今,負經濟才,兼藝能,射必貫劄”②《江甯府志》卷十七:《曹玺傳》,參見馮其庸《曹雪芹家世新考》第315頁至316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早在順治統治時期就已經提升為皇室的侍衛,後因跟随攝政王多爾衮在山西立有軍功,又升為内務府工部郎中。康熙二年,被簡派為江甯織造,政績卓著,“積弊一清”,把織造局的亂攤子治理得井井有條,使朝野都非常滿意。《江甯府志》的《曹玺傳》對此有詳細記載:

    康熙二年,特簡督理江甯織造。江甯局務重大,黼黻朝祭之章出焉。視蘇杭特為繁劇,往例收絲則憑行儈,顔料則取鋪戶,至工匠缺則佥送,在城機戶有幫貼之累。衆奸叢巧,莫可端倪。公大為厘剔:買絲則必于所出地平價以市;應用物料,官自和買,市無追胥,列肆案堵;創立儲養幼匠法,訓練程作,遇缺即遴以補;不佥民戶,而又朝夕循拊稍食。上下有經,賞赉以時,故工樂且奮,天府之供,不戒而辦。歲比祲,公捐俸以赈,倡導協濟,全活無算,郡人立生祠碑頌焉。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