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學公案—《紅樓夢》有沒有反滿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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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隐派是認為《紅樓夢》有反滿思想的,而且認為不是一般的反滿,而是全書的基本出發點和最後歸宿,主旨就在于反清複明。考證派沖擊索隐派,并沒有把《紅樓夢》的反滿思想一起沖擊掉,許多在紅學考證方面做出貢獻的紅學家,都不否定這一點。如前所說,連餘英時也認為曹雪芹有向漢族認同的意識。但也有不少《紅樓夢》研究者持否定态度,認為曹雪芹的祖上早已加入旗籍,“護從入關”,立下了汗馬功勞,實無可能還去反什麼滿。可是,如此看問題,便無法對《紅樓夢》第六十三回芳官改妝一段做出正确解釋。

    第六十三回不僅描寫芳官改妝,還為芳官改名,叫“雄奴”,猶嫌不足,又叫“耶律雄奴”。寶玉說:“雄奴二音,又與匈奴相通,都是犬戎名姓。況且這兩種人自堯舜時便為中華之患,晉唐諸朝,深受其害。”結合《紅樓夢》産生的明清之際的具體背景,寶玉的話難道還有第二種解釋麼?作者在這裡是站在種族的立場上來驅遣他的人物甚為明顯。更妙的是接下去芳官的反問:

    既這樣着,你該去操習弓馬,學些武藝,挺身出去拿幾個反叛來,豈不盡忠效力了。何必借我們,你鼓唇搖舌的,自己開心作戲,卻說是稱功頌德呢!

    顯然這是作者轉換角色的位置,讓寶玉站在作者的立場,接受芳官亦即讀者的反諷。“鼓唇搖舌”、“自己開心作戲”雲雲,不是指作者而何?難道不正是作者一面“自己開心作戲”,一面又一再聲稱他的書,“凡倫常所關之處,皆是稱功頌德,眷眷無窮”嗎?因此第六十三回這一段描寫,可以說是表現作者反滿思想的特筆。

    如此說可信,則對索隐派紅學的有些觀點又當刮目相看了。筆者最近讀到一篇《悼紅四題》已刊于1988年第4輯《紅樓夢學刊》,讀者可參閱。,認為《好了歌注》含有諷清吊明的意思,《嫡詞》是寫明清在山東青州的最後一役,運用史料進行具體分析,至少可備一說。總之《紅樓夢》有沒有反滿思想,是紅學的一個絕大的題目,至為重要,作為紅學的一樁公案,曆來為研究者所注意,對此一問題的探讨,将把對《紅樓夢》思想傾向和思想性質的研究引向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