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散者(1758—17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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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制的人,除非有時碰到這種情況,他找到可聯合的大衆反對這些人。

    他強烈地譴責新的虛僞名望,&ldquo要等到自己有榮耀需求才推薦自己&rdquo。

    他知道在一個作品成功之前,他要固守在一般的範圍内。

    盡管有新的思想和美麗的句子,他同樣會勸作者進行删除。

    他有幾個讓人喜歡的稱号,卻從未能确定其意思。

    這些稱号中,一個是&ldquo剛硬&rdquo,一個是&ldquo幹癟&rdquo,一個是&ldquo死闆&rdquo,還有一個是&ldquo脆弱&rdquo。

    有時他發現風格的優雅,有時見到怪誕的表述。

     當有前途的年輕人來請教從事關于他的研究方向時,他顯出從未有過的偉大或者歡欣。

    他表現出異常嚴肅的氣氛,勸學生除非讀最好的作家,否則什麼也不要讀。

    當他發現有人有着和自己類似的思想,便鼓勵研究他的優秀之處,但要避免他的錯誤。

    當坐下來寫作時,要考慮自己喜愛的作家在目前的狀态和時刻會怎麼想。

    他勉勵年輕人,要盡力去捕捉那些發現自己思想得到拓展,天才得到升華的時刻,可也應警惕,以免想象使人匆忙地超出自然的邊界。

    他抓住勤奮這個促成成功的因素,用極大的熱情去囑咐自己不要去讀超出他消化能力的東西,不要去追求與學習興趣相反的東西,以免攪亂自己的思想。

    他告訴年輕人,每個人都有他的天賦,西塞羅再努力也不能成為詩人。

    這些年輕孩子受啟發後離開,決心要跟随天才的他去思考彌爾頓會怎麼想的問題。

    米尼為自己的仁慈沾沾自喜,等待新的一天又有學生來見他。

     懶散者 1759年11月3日 第81期 歐洲掠奪者 當英國軍人沿山湖之間的溫帶和亞熱帶地區進入魁北克①時,島上的一個小酋長站在被他的部落環繞的岩石上,思考歐洲戰争的藝術和規則。

    此時夜已深,岩石下有叢林搭起的帳篷。

    他觀察部下晚上安營紮寨的安全措施,想到早上重新開始行軍任務的命令。

    他不停地觀望,直到什麼也看不到才作罷,然後又站立着,靜默深思了很長時間。

     &ldquo我的孩子們&rdquo,他對跟随着他的同伴們說,&ldquo我經常聽那些長壽的白發老人說,從前我們的祖先是山林、草地和湖泊唯一的主人。

    不論遠近,隻要能看到和能走到的地方都是他們的土地。

    他們捕魚打獵,設宴跳舞,疲憊了便在一眼能看到的灌木叢裡躺下,沒有危險,也沒有害怕。

    他們根據季節的要求、生活的便利或好奇的誘惑,改變自己生活的習慣:有時采集山林的果實,有時沿河岸進行劃木舟的運動。

    &rdquo &ldquo在許多世代裡,他們都是在一種富裕和安全的時光中度過的。

    可到後來,一個新的種族從大洋彼岸進入我們的國家。

    他們用石頭把自己的住所圍起來。

    這樣一來,我們的祖先既不能用暴力進入,也不能用火摧毀他們。

    他們從這些堡壘中走出來,有時打扮得像一種長滿甲殼的美洲犰狳。

    這些甲殼能反彈進攻者射出的長矛。

    他們有時還用一些強壯的牲畜拉着自己。

    這些猛獸是我們在山谷和森林裡從未見過的。

    他們如此強悍和敏捷,要逃開和阻擋他們同樣是徒勞的。

    這些入侵者跨過大陸,屠殺那些憤怒的抵抗者和笑臉相迎的投降者。

    幸存者有的被埋葬在石洞裡,有的被遣送去為他們的主人挖金礦②,有的被雇傭去耕地。

    外來的暴君吞沒了這些土地産出的産品。

    當刀劍和礦業毀滅了當地人後,他們用另一種膚色的人來替代當地人,把他們從很遠的國家帶到這裡,讓他們在辛苦勞動的折磨下死去。

     &ldquo有些人自诩他們是人道主義者,滿足于占領我們的獵場和漁業,把我們從每片土地上趕走,以便他們在那些肥沃和舒适的土地上定居。

    如果我們要闖入自己的領地,他們會對我們發動戰争。

     &ldquo另一些人的借口是他們擁有購買居民區和專制的權力。

    這類野蠻的傲慢比起公開承認和明擺出占優勢的武裝力量确實更令人惱怒。

    有什麼好處能讓一個國家的主權者去承認外來的陌生人會比自己更強大呢?欺騙或恐怖必定可以使這樣的合同生效。

    他們承諾的保護從未兌現過,他們的指令也從未執行過。

    我們希望,因為有了他們的支持,我們可避免一些其他罪惡而得到安全,或者通過學習歐洲的藝術,我們能夠解救自己。

    可他們的力量從未用于保衛我們。

    他們故意隐瞞起他們的技藝,他們的條約隻是欺騙,他們的貿易也隻是詐騙。

    他們聲稱有寫好的法規,自稱他們來自那些創造地球和海洋的人。

    通過這些法規,他們認為自己即使遭到生活抛棄,也能幸福地生存。

    為什麼不把這個法令傳給我們呢?它被隐蔽是因為它是違法的。

    有人告訴我,它最初的原則之一,是禁止他們去傷害其他人。

    他們不這樣對待其他人,其他人就會傷害他們,他們怎敢向印第安民族去鼓吹這些呢? &ldquo時機也許正在到來,到那時篡權者的自傲會被粉碎,入侵者的殘暴将受到複仇。

    掠奪者的後代之間劍拔弩張,正決定進行一場大戰。

    讓我們冷眼旁觀看着這些屠殺者,記住每個歐洲人的死,必使國家抵制暴君和掠奪者。

    除了如秃鷹向野兔或老虎向山羊一般向他們索賠外,其他任何民族還能索賠什麼呢?讓他們繼續争論這些他們不能使人居住的占領區的主權,讓他們繼續付出危險和鮮血的代價,購買那支配高山的空洞虛僞的尊嚴,因為這些高山他們不能翻越,這些河流他們不能穿過。

    與此同時,讓我們努力學習他們的紀律,仿造他們的武器。

    當他們互相殘殺疲憊虛弱後,讓我們沖到他們前面去,迫使他們退到船上做抵抗,我們便能再次統治自己的國家。

    &rdquo ①英軍1759年9月13日擊敗法國,占領加拿大魁北克地區。

    1763年英法簽署《巴黎和約》,結束&ldquo七年戰争&rdquo。

     ②指西班牙在墨西哥和秘魯礦區剝削土著印第安人。

     懶散者 1759年11月24日 第84期 傳記寫作 傳記有各種叙述方式。

    它急切地被讀者閱讀,也最容易用于生活。

     在浪漫時代,那時荒野環境的可能性向創新的&ldquo傳奇&rdquo敞開大門,很容易就讓事件積少成多,起伏變得很突然,情節發展很奇特。

    可進入現實時代後,幻想開始被理性支配,被經驗糾正,很多富有藝術的&ldquo傳奇&rdquo一旦暴露出不真實,就再也無法引起人們的好奇。

    盡管人們有時把傳奇浪漫故事作為純正或文雅風格的範例來閱讀,不是為了要知道它有什麼意義,而是想了解它是怎樣寫出來的。

    那些厭倦自己的人,求助于它就像求助于一個愉快的夢。

    當他們醒來時,這些形象就會自動地從大腦中消失。

     曆史的經驗和事件确實必然會在人們心裡留下真實的分量。

    可把它們貯存在記憶裡時,它們經常是為了炫耀而不是應用,為了多樣的談話而不是範式的生活。

    很少有人有機會直接參與打倒政治家或打敗将軍的行動,從而讓他們變得更聰明。

    大多數人都抱着冷淡的心情讀戰争的謀略和宮廷的密謀,如同看一個虛構英雄的冒險或一個傳奇地區的革命。

    要在&ldquo虛假&rdquo和&ldquo無用&rdquo之間分清楚哪個更真實,兩者幾乎沒有什麼區别。

    正如不能使用的金子是不會讓人富有的,不能應用的知識也是不會使人聰明的。

     罪惡和愚蠢、任性的渴望和強烈的熱情,這些導緻的危害可以從那些與普通生活處于同一水平的故事中得到展示。

    這些故事不僅講述一個人如何變得偉大,還說他如何得到幸福;不僅說他怎樣失去王子的寵愛,還說他怎麼變得不滿足于自己。

     在這類故事中,作者講述他自己的故事是最具有普遍價值的。

    這些記錄其他人的作家,通常詳細地叙說最惹人注目的事件,減少傳記主人的冒失行為以增加他的威嚴,表明作家本人喜歡從遠距離修飾和誇耀人物,如同讓古代演員穿着悲劇服飾,盡力隐瞞其個性,以便其塑造出一個英雄形象。

     法國一位王子說得對,&ldquo在他宮室的仆人眼裡,沒有人是英雄&rdquo。

    同樣真實的還有,&ldquo每個人面對自己,都不是英雄&rdquo。

    那些在人群中憑借從事重要工作或享有天才名譽而高高在上的人,他感到自己受名譽或忙碌的影響,無非就是這些直接幹擾了其家庭生活。

    由于人都有同等的能力和同樣的感覺,不論處在高位或低位,他們的痛苦或愉快從外表上看都差不多。

    盡管它們出現在不同的場合,情緒卻總是一樣的。

    王子與農夫有同樣痛苦的感覺,侵略者占領了王子的領土,就如同竊賊偷走了農夫的牛。

    這種感同身受同樣會出現在一個誠實和公正的傳記裡。

    那些因命運或自然被安排在遙遠地方生存的人,彼此可提供互相學習的樣例。

     寫自己生活的作者,至少要初具曆史學家的能力,有掌握真理的知識。

    有人認為作者掩飾真實的誘惑,與他知道真實的機會是一樣的,盡管這可能要遭到合理的反對,可我别無他想,隻能認為,不論他叙述自己的生活經曆,還是去描寫另一個人的思想過程,要做到公正客觀,隻能期待作者有同樣的自信。

     知識的确定不僅能消除錯誤還能增加誠實。

    我們靠猜測收集的材料,僅憑猜測就來判斷另一個人的動機和情緒所得到的知識,很容易被幻想或欲望限制。

    正如以旁觀者的希望或害怕的态度,看不清事情的客觀性。

    因此,除了不願意去理解,心存恐懼意識外,除了不願意去理解,熱愛真實外,除了不願意堅守美德外,那些被充分認識的知識是不能僞造的。

     寫他人生活的傳記作者,不論他是這個人的朋友還是敵人,不是希望把這個人的贊美擡高,就是會把他的醜行誇大。

    在虛僞的熱情下,許多虛假的東西會産生,也許多到即使抵制也無所畏懼的程度。

    對于美德的熱愛,他會鼓勵;對于邪惡的憎恨,他會指責。

    那些感激的熱心、愛國的熱情、崇拜的觀念或對一個黨派的忠誠,很輕易就解除了人們思想上習慣保持的警覺,戰勝那些沒有幫助和沒有依靠的真實。

     那些為自己寫傳的人,除了自愛,沒有其他作假動機或偏見。

    人們常會被他們的自愛引入歧途,應注意抵抗他們的虛情假意。

    有些人為一個行為道歉,混淆是非,或者粉飾自己來讓人贊揚,确實總是被人懷疑他有自我欣賞的動機;可是,有些人安靜地坐下來,自覺地回顧自己的生活,為後代作經驗教訓或娛樂自己,留下他的人生記錄暫不發表,這種通常可以認為他會講真話,因為造假不能使他的心靈得到滿足,贊揚聲也不會被他在墓地下聽到。

     懶散者 1759年12月22日 第88期 人的局限性 當近代哲學家們首次到皇家協會聚會的時候,人們期待實用的工業技藝迅速發展,帶來偉大的前景。

    人們假定這個時代已為期不遠,那時機器永遠不停地轉動,人類的健康得到萬能藥的保證,學習能力能靠某種&ldquo真語言&rdquo①得到提高,商業上可以借助不畏風暴直抵港口的海船擴大貿易範圍。

     然而,人類的進步自然是緩慢的。

    皇家協會的人相見又分離,所見到的生活的不幸沒有任何減少。

    痛風和結石依舊是疼痛的,未耕種的土地不能帶來收獲,橘子和葡萄也不可能長在山楂樹上。

    那些失望的人最終開始憤慨,那些痛恨發明創新的人同樣高興地得到了嘲笑的機會,譏笑發明家不是太傲慢,就是對古典知識太輕蔑。

    顯然,有些問題出自他們很早就有的自我辯解。

    哲學家們對那些每天都胡攪蠻纏并提出不受歡迎問題的人有特别的敏感,尤其是面對這個問題―&ldquo你幹了什麼?&rdquo 事實上,相比較成功要承受的痛苦,科學家們能做到的少之又少。

    問題隻能用一般的辯解和靠革新的希望來解答。

    尤其當他們灰心時,這些解答能給予同樣苦惱的問題一個新的探讨機會。

     這緻命的問題已經幹擾了許多人的思想甯靜。

    那些到了晚年過于嚴厲地責問自己幹了什麼的人,很少能從心裡得到一個讓自己滿意的回答。

     我們确實不會經常讓别人失望,如同讓自己失望那樣。

    我們不僅想象自己的能力比其他人強,而且允許自己去設想一種從未表述過的希望,用一種沒有人分配給自己的工作去滿足思想的愉快,用我們從不期待達到的高度去提升自己。

    當我們每一天每一年都在平凡工作和娛樂中度過的時候,我們最終會發現,行動的時間早已錯過,計劃的目的已沉寂。

    我們隻有被自己的反思責備。

    不論是我們的朋友還是敵人都不會驚歎于我們的生或死,如其他事物一樣:我們生,沒有人注意;死,也沒有人想到。

    人們不知道我們提出過什麼任務,因此,也無法搞清楚這些任務完成了沒有。

     和那些有事未做的人相比,他有一種總是随着想象和現實比較所引起的不安感。

    他會用輕蔑的目光看待自己,認為自己微不足道,懷疑自己來到這個世上的目的。

    他會抱怨自己本應留下卻沒有留下生活的證據,遺憾自己沒為生存的方式增加任何東西,隻是在人群裡從年輕到年老,沒有任何突出的貢獻和作為。

     一個人很少願意降低對于自己名譽的看法,或者不願意相信他做得很少隻是因為每個個體都是很渺小的。

    一旦承認自己的意願被剝奪而不是自然本性的虛弱,他更需要通過勤奮而不是能力使自己滿意。

     因為&ldquo人類是偉大的&rdquo這個錯誤觀念,許多自稱做出智慧進步的人,如此響亮地宣布他們蔑視自己。

    然而,如果我發現,有些人的自我輕蔑是受到他們的自卑意識影響,進而使自己非常惱怒和痛苦,那麼我願給他們安慰,勸告他們做一點什麼。

    做點什麼總比什麼也不做強,這是可以從任何人那裡得到的鼓勵。

    這些在人群中尊重他的人,本身就很少,但聊勝于無。

    每個人都應感激宇宙的恩惠,善用所有給他帶來益處的機會,繼續保持上天賦予他的活動能力。

    盡管他的能力很小、機會很少,可他沒有理由去抱怨。

    那些增進美德或比他同類提前獲得幸福的人,那些已能确認真實道德命題的人,或者為人類自然知識增加有用經驗的人,應該為自己的工作感到滿意,尊重道德如同珍重自己,如奧古斯都大帝②那樣,要求人們用掌聲慶賀他離去。

     ①指有人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