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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一個夏天,我和别人一樣,背着行李,從上高地的溫泉旅館出發計劃攀登穗高山。衆所周知,要登頂穗高山,隻有沿着梓川逆流而上這一條路。我曾經還攀登過槍嶽峰呢,穗高山更是易如反掌。因此,我沒帶什麼向導,獨自一人行攀爬在曉霧彌漫的梓川峽谷路上。

    梓川峽谷的霧絲毫沒有消散的迹象,反而愈來越濃。我在路上走了約莫一個鐘頭,中間曾經一度想要回到出發地——上高地的溫泉旅館。但是即使折返回去,也要等霧散了才行。可是,霧卻越來越濃。算了,幹脆接着爬到山頂吧。——我默默決定。因此,為了繼續向梓川峽谷前進,得從矮竹林穿過去。

    我找了個水邊的岩石休息,準備吃飯。光是諸如打開牛肉罐頭啦,尋找枯枝聲稱篝火啦等等,就花費了十幾分鐘。不知何時一直跟我作對的濃霧消散了。我啃着面包,看了一眼手表,上面顯示已經一點二十分了。令我更加詫異的是,手表的圓玻璃盤上出現了一張可怕的臉。我受驚過度,回頭一看,就這樣,我這輩子第一次看見了河童。我身後的岩石上出現了一隻河童,一隻和畫上一摸一樣的河童。它抱着白桦樹枝,一隻手平支在前額上遮陽光,滿眼好奇的俯視着我。

    我愣了一下神,一刹那紋絲不動。河童好像也很驚訝似的,連平支在前額上遮陽光的手都沒動一下。不久,我一躍而起,撲向站到岩石上了河童。與此同時,河童閃開了。或者說,它是逃跑了,因為他身子一閃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我更加驚訝了,私下觀察周圍的竹林。原來河童并未消失,而是做出一副随時要逃走的樣子,在離我兩三米的地方盯着我呢。其實這倒不讓我驚訝,我驚訝的是河童身上的顔色。之前在岩石上看着我的時候河童身上是灰色的,現在卻變成綠色了。我大喊一聲:“畜生!”再一次向它撲去。毫無疑問河童又跑了。就這樣,我穿過竹林,越過岩石,玩命的追了它約莫半個小時。

    可是,濃霧始終遮擋在我眼前。當然也不是完全看不見,時而也能從霧裡依稀看到粗壯的山毛榉和蔥蔥郁郁的枞樹枝,以及放牧的牛馬。不過,這景物都隻是匆匆一瞥,就有消失在濃霧裡了。沒過多久,走的雙腿疲憊,肚子也咕咕叫了——被濃霧打濕了的登山服和絨毯都變得愈加沉重。我不得不認輸了,隻能順着岩石被水流擊打的聲音向着梓川峽谷方向前進。

    河童跑的比猴子還虧。我玩命追着它跑,好幾次險些跟丢了。還有幾次我踩滑跌倒。得虧當河童跑到一顆生長粗壯的大橡樹下的時候,被一頭長着粗壯犄角、眼帶血絲的公牛攔住了去路。河童一看見公牛,吓得尖叫連連,翻筋頭兒一樣躍進了高高的竹林叢裡。我心裡想着:這次讓我逮個正着,太好啦,于是跟着也躍了進去。我沒想到是那竟然有個洞穴。我的手指頭剛剛夠着河童光滑的後背脊梁時,卻突然掉進了黑乎乎的深淵。人類真是千鈞一發的關鍵時刻也會胡思亂想。我愕然的同時,腦子裡閃過上高地的溫泉旅館旁邊的那座“河童橋”。至于後來發生了什麼我一點都不記得了。我隻記得摔得眼冒金星,不知何時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