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卡爾旅館裡的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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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很尴尬。

    “我經常勸他要工作!”他歎着氣說。

    這時候,年輕人不耐煩地用手指輕輕地敲着桌子說:“您看到嗎,我一直穿着睡衣……”“您願不願意告訴我,昨天晚上在俱樂部裡您有沒有遇到過什麼熟人?”“我看見過尼娜!”“您跟她交談過嗎?”“對不起,我從來不和她講話!”“她坐在哪個位置上?”“酒櫃右邊第二張桌子。

    ”“您的手套是在哪兒找到的,馬丁先生?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昨天晚上您曾在垃圾桶旁邊、院子裡找過手套……”馬丁先生勉強地笑了笑說:“手套在家裡……您倒是想想看,我戴了一隻手套出門,自己卻沒有覺察……”“您昨晚離開孚日廣場後,又到哪兒去了?”“我在散步……沿着堤岸……我那時頭很痛……”“您經常散步嗎,在傍晚,沒有您妻子陪着?”“有時候是這樣!”他一定感到很痛苦。

    他那雙戴着手套的手始終不知做些什麼好。

    “現在,您去您的辦公室嗎?”“不去!我已經打電話請過假了,我不能讓我的妻子處在……”“那麼,到您妻子那兒去吧……”麥格雷仍舊留着。

    馬丁先生告辭了,他盡量要做得得體一些。

    “再見,羅熱……”他咽下一口唾液說,我……我相信,你最好去看看你母親……”可是羅熱隻是聳了聳肩膀,不耐煩地瞧瞧麥格雷。

    可以聽到樓梯上馬丁先生的腳步聲逐漸消失了。

    年輕人一句話也不說。

    他的手機械地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瓶乙醚,把它放到更遠些的地方去。

    “您沒有什麼要聲明的嗎?”探長慢吞吞地問道。

    “沒有!”“因為,如果您有什麼話要說,以後說不如現在說……”“我以後也不會有什麼話對您說的……不,我有一句話馬上就可以告訴您:您把事情完全搞錯了……”“還有,既然您昨天晚上沒有見到您父親,您大概沒有錢了?”“您講得對極了!”“那麼您到哪兒去找錢呢?”“請别為擔心……您能讓我……”說着,他把水倒在臉盆裡開始梳洗。

    麥格雷不慌不忙地在房間裡又踱了幾步,随後走了出來,又走進了兩個女人在等着他的隔壁房間。

    這時候,最激動的是塞利娜。

    至于尼娜,她正坐在軟座圈椅裡,輕輕地咬着手帕,她那像在沉思的大眼睛注視着窗外的天空。

    “怎麼樣……”羅熱的情婦問。

    “沒有什麼!您可以回去了……”“是他的父親嗎?”突然,她皺起眉頭,神情嚴肅地說:“那麼,他要繼承遺産了?”她若有所思地走了出去。

    在人行道上,麥格雷問尼娜:“您去哪兒?”她做了一個表示無所謂的手勢,随後說:“我去‘藍色磨坊’,如果他們肯再要我的話……”他深為同情地注視着她說:“您很愛庫歇嗎?”“我昨天就對您說過了:他是一個慷慨的男人……這樣的人是不多的,我向您發誓……怎麼會想到有一個壞蛋把他……”她流下兩滴眼淚,不說下去了。

    “就是這兒。

    ”她說,一面推開一扇供演員進出的小門。

    麥格雷渴了,他走進一家酒吧,喝了一杯啤酒。

    他還要去孚日廣場,看到一部電話機,使他想起了他還沒有到局裡去過,那兒也許有急件等他處理。

    他要他辦公室的聽差聽電話。

     “是你嗎,約翰……沒有什麼給我的東西嗎……什麼……有一位夫人已經等了一個小時了……戴着孝……不是庫歇太太嗎……嗯……是馬丁太太……我這就來!”馬丁太太戴着孝!而且她在司法警察局的前廳裡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了!麥格雷不認識她,隻看到過她在窗上的影子:昨天晚上三層樓窗口上那個可笑的影子,那時候她正揮着胳膊在破口大罵。

    “這種事是經常發生的!”女門房這樣說過。

    還有那個可憐巴巴的登記局的好好先生,他忘記了他的手套,一個人跑到漆黑的塞納河邊去散步……在麥格雷半夜一點鐘離開那個大院子的時候,樓上玻璃窗上發出的聲響!他慢慢地登上了司法警察局灰溜溜的樓梯,一路上和幾位同事握握手,随後從半開着的前廳的門口探進頭去。

    那裡面有十把綠色天鵝絨的扶手椅。

    一張像台球桌那麼大的桌子。

    牆上挂着榮譽榜:二百個因公犧牲的探員的照片。

    在中間那張扶手椅上,有一位穿着黑衣服的太太;她姿态僵硬,一隻手握着手提包的銀把手,另一隻手擱在一把雨傘的手柄上。

    兩片薄嘴唇,堅定的眼光往前直視着。

    發覺有人在觀察她,她仍舊不動聲色。

    她神色木然地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