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三 論

關燈
員,官三班吏部常積者又數百,三歲一詔布衣,而應詔者萬餘人,試禮部者七八千,惟上之擇,不可謂乏賢。

    民不見兵革於今幾四十年矣,外振兵武,捍連圉,內修法度,興德化,惟上之所為,不可謂無暇。

    以天子之慈聖仁儉,得一二明智之臣相與而謀之,天下積聚,可如文、景之富;制禮作樂,可如成周之盛;奮發威烈以耀名譽,可如漢武帝、唐太宗之顯赫;論道德,可興堯、舜之治。

    然而財不足用於上而下已弊,兵不足威於外而敢驕於內,制度不可為萬世法而日益叢雜,一切苟且,不異五代之時,此甚可歎也。

    是所謂居得緻之位,當可緻之時,又有能緻之資,然誰憚而久不為乎? 本論中 佛法為中國患千餘歲,世之卓然不惑而有力者,莫不欲去之。

    已嘗去矣,而復大集,攻之暫破而愈堅,撲之未滅而愈熾,遂至於無可奈何。

    是果不可去邪?蓋亦未知其方也。

    夫醫者之於疾也,必推其病之所自來,而治其受病之處。

    病之中人,乘乎氣虛而入焉。

    則善醫者,不攻其疾,而務養其氣,氣實則病去,此自然之效也。

    故救天下之患者,亦必推其患之所自來,而治其受患之處。

    佛為夷狄,去中國最遠,而有佛固已久矣。

    堯、舜、三代之際,王政修明,禮義之教充於天下,於此之時,雖有佛無由而入。

    及三代衰,王政闕,禮義廢,後二百餘年而佛至乎中國。

    由是言之,佛所以為吾患者,乘其闕廢之時而來,此其受患之本也。

    補其闕,修其廢,使王政明而禮義充,則雖有佛無所施於吾民矣,此亦自然之勢也。

     昔堯、舜、三代之為政,設為井田之法,籍天下之人,計其口而皆授之田,凡人之力能勝耕者,莫不有田而耕之,斂以十一,差其征賦,以督其不勤。

    使天下之人,力皆盡於南畝,而不暇乎其他。

    然又懼其勞且怠而入於邪僻也,於是為製牲牢酒醴以養其體,弦匏俎豆以悅其耳目。

    於其不耕休力之時,而教之以禮。

    故因其田獵而為蒐狩之禮,因其嫁娶而為婚姻之禮,因其死葬而為喪祭之禮,因其飲食群聚而為鄉射之禮。

    非徒以防其亂,又因而教之,使知尊卑長幼,凡人之大倫也。

    故凡養生送死之道,皆因其欲而為之制。

    飾之物采而文焉,所以悅之,使其易趣也。

    順其情性而節焉,所以防之,使其不過也。

    然猶懼其未也,又為立學以講明之。

    故上自天子之郊,下至鄉黨,莫不有學,擇民之聰明者而習焉,使相告語而誘勸其愚惰。

    嗚呼!何其備也。

    蓋堯、舜、三代之為政如此,其慮民之意甚精,治民之具甚備,防民之術甚周,誘民之道甚篤。

    行之以勤而被於物者洽,浸之以漸而入於人者深。

    故民之生也,不用力乎南畝,則從事於禮樂之際,不在其家,則在乎庠序之間。

    耳聞目見,無非仁義,樂而趣之,不知其倦。

    終身不見異物,又奚暇夫外慕哉?故曰雖有佛無由而入者,謂有此具也。

     及周之衰,秦並天下,盡去三代之法,而王道中絕。

    後之有天下者,不能勉強,其為治之具不備,防民之漸不周。

    佛於此時,乘間而出。

    千有餘歲之間,佛之來者日益眾,吾之所為者日益壞。

    井田最先廢,而兼並遊惰之奸起,其後所謂蒐狩、婚姻、喪祭、鄉射之禮,凡所以教民之具,相次而盡廢。

    然後民之奸者,有暇而為他;其良者,泯然不見禮義之及己。

    夫奸民有餘力,則思為邪僻;良民不見禮義,則莫知所趣。

    佛於此時,乘其隙,方鼓其雄誕之說而牽之,則民不得不從而歸矣。

    又況王公大人往往倡而驅之曰:佛是真可歸依者。

    然則吾民何疑而不歸焉?幸而有一不惑者,方艴然而怒曰:佛何為者,吾將操戈而逐之!又曰:吾將有說以排之!夫千歲之患遍於天下,豈一人一日之可為?民之沈酣入於骨髓,非口舌之可勝。

    然則將奈何?曰:莫若修其本以勝之。

    昔戰國之時,楊、墨交亂,孟子患之而專言仁義,故仁義之說勝,則楊、墨之學廢。

    漢之時,百家並興,董生患之而退修孔氏,故孔氏之道明而百家息。

    此所謂修其本以勝之之效也。

    今八尺之夫,被甲荷戟,勇蓋三軍,然而見佛則拜,聞佛之說則有畏慕之誠者,何也?彼誠壯佼,其中心茫然無所守而然也。

    一介之士,眇然柔懦,進趨畏怯,然而聞有道佛者則義形於色,非徒不為之屈,又欲驅而絕之者,何也?彼無他焉,學問明而禮義熟,中心有所守以勝之也。

    然則禮義者,勝佛之本也。

    今一介之士知禮義者,尚能不為之屈,使天下皆知禮義,則勝之矣。

    此自然之勢也。

     本論下 昔荀卿子之說,以為人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