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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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宗潛口中說着謙遜之言,心中忖道:“這佟長白談話大異從前,可見得康前輩的手段果是天下無雙。

    ” 他随即把思路轉到如何安排康神農之事,還有就是關於他師父是否已回返開封,也令他十分擔心。

    因為他隐隐覺得師父好像已經有了決定,或者不會回返開封。

     他暫時把師父之事擱下,向康神農說道:“前輩今日離開此地,後事尚須多加小心,沈千機目前一定以為已經得手,若然他一直不曉得真相,您老總有機會得以手刃這個惡賊。

    ” 他同時又問康神農有什麼打算沒有。

     康神農道:“我必須先找個地方,設法把身上的鐵去掉。

    ” 原來這條鐵不但使他行動不便,兼且廢去了他一身武功。

     一旦取下,即可恢複若幹成内功。

     朱宗潛尋思一下,說道:“開封府暫時不能回去,我們且到洛陽找個地方隐匿起來。

    然後晚輩還要和佟兄一道去找沈千機,追索火熊嘻的下落。

    ” 他們當即上路,由於必須謹慎小心,所以他們不走大路,一迳翻山越嶺,向西北走去。

     夜間他們就露宿曠野,不找人家借宿。

    好在都是餐風軟露慣了的人,所以也不以為苦。

     第三日的中午時分,他們翻過一道山嶺,但見嶺下有一條大路,被兩邊高崖夾住,形勢險惡,峽中大路上橫七豎八地躺着六七個人,身上都有血迹。

     佟長白居高臨下瞧了一會,道:“咱瞧這些人都死掉啦!” 朱宗潛道:“即使通通都死了,咱們也得下去瞧瞧,定必可以查出發生這場慘酷殺戮的道理。

    ” 佟長白道:“好吧!” 邁步就走,但手中一緊,原來他一直和朱宗潛兩人同擡輪椅,故此朱宗潛不動,他也受到牽制。

     他訝道:“怎麼啦,你又改變主意不成?” 朱宗潛搖搖頭,道:“那些身上尚沒有蠅蟲之類│聚,可見得這件慘案剛剛發生不久。

     假如我們這就闖下去,第一個可能是殺人者尚在附近遙遙監視,将被他們見到我扪的行。

     第二個可能是有别的人恰恰闖到,硬是認為我們是兇手,這真是傾黃河之水洗不清的冤枉呢!” 佟長白識趣地點點頭,道:“那是因為咱的緣故了。

    ” 朱宗潛又道:“第三個可能是我們之中有一個不留神,遺下了痕迹線索,被其後來查究之人發現,認為我們,就是兇手,這也是洗不清的冤枉。

    ” 佟長白道:“一件芝w綠豆大的事,偏你就有這許多道理,那麼咱們到底怎麼辦呢? 站在這兒呆等不成?” 朱宗潛道:“咱們先把康前輩放在那邊的樹蔭下,你在這上面查看有沒有兇手逗留在附近,我獨自下去檢查,如此可保萬無一失。

    ” 康神農道:“如此甚佳,快去瞧瞧還有沒有重傷未死之人,隻要救活一個,即可問出内情。

    ” 佟長白道:“早說出來不就完了嗎?” 於是和朱宗潛一齊退到樹蔭下,放好康神農。

    各自分頭奔去,朱宗潛迅即到了峽中,但見那些身上的傷痕都很簡單,隻有一處刀傷或一個劍口,正因如此,足見兇手們十分了得。

     朱宗潛細加查勘過之後,盡避他乃是十分沉潛之士,這刻也不由微微變色。

     原來,第一點他瞧出行兇者不但是武林高手,并且人數不少,總在三四個人以上。

     此處一共是七具首,全都死得幹淨俐落,雖然有過格鬥動手的痕迹,但他們身上的緻命傷隻有一處。

     第二點是這些被害之人個個都有兵刃暗器,四個是勁裝疾服,三個是平常人的穿着。

     有好些迹象顯示他們俱是镖行人物。

    而那三個沒有勁裝疾服的人,是特别加派保護的好手,不過不曉得是那一處镖局。

     單單是這兩點,已足以令人十分震駭。

     因為其時天下镖行聯絡得很緊密,頗似一個龐大組織,雖然遠比不上會門派那般嚴密,但已頗有守望相助的精神,若是假以時日,再進一步,定可更為團結有力。

     是以近幾年來全國各地的镖局已很少有發生被劫的情事。

     朱宗潛小心地查看兵刃暗器散落的位置,推敲當時的情況,突然間發覺一個俯仆地上的勁裝疾服的大漢,好像還有一點點呼吸。

     他迅即蹲下去,取出銀針,運集功力,毫不爽地向這個大漢背後一處要穴刺下去。

     銀針一落,那大漢哎了一聲,擡起頭來。

    朱宗潛把他擡起來,讓他倚靠着崖壁而坐。

     但見他小肮上中了一劍,下半身盡是血迹。

     這個大漢年紀很輕,他茫然地望住朱宗潛,想要說話而又開口不得。

     朱宗潛抑制住心中的興奮,冷靜地忖道:“我這一記手法據康前輩說,足以使剛死之人暫時複活片刻。

    但此人居然還說不出話來,可見得他傷勢之重,已到了無可挽救之時。

    也許是他年輕體健,支持到這刻還有一點呼吸,換了旁人,早就死掉了。

    ” 因此他打消了找康神農搶救此人性命之意,沉聲道:“朋友,你們遭遇到意外,情形極慘。

    在下朱宗潛,适巧路過此地,這等血案可不能袖手不管,你聽得見我的話麼?” 那大漢吃力地點點頭。

     朱宗潛道:“很好,你現下雖然不能開口,但神智尚清,我先問幾個問題,你能回答最好,不然的話,就用點頭或搖頭表示心意。

    ” 他深深吸一口氣,使自己的腦子活動得更迅速,然後說道:“你們的镖被劫了?” 那大漢點一下頭。

     他又問道:“行兇之人都是武林高手,而且人數不少?” 對方點頭,他接着道:“他們有使刀的、使劍的和空手的?” 那大漢點點頭。

     朱宗潛道:“這樣說來,一共是三個人以上了?到底有幾個?四個?五個…….” 他說出數目之時,速度略為慢些,以便對方表示,果然得知是五個人。

     “你們事前都沒有想到或覺察到有被劫的危險?” 那大漢點點頭,朱宗潛沉聲道:“你可瞧得出他們的來曆麼?” 對方搖搖頭,朱宗潛又道:“有沒有其中一兩個的武功家數是你認得的?” 對方想了一下,又搖搖頭。

     朱宗潛心想這人或是由於眼界未廣,或是由於兇手們掩飾得好,所以他全然瞧不出來。

     目下最要緊的事,不在探問镖行名稱或所保之物,而是急須趁這唯一的目擊者尚未斷氣以前,查問出一點線索。

     不過照這情形看來,希望實在很微。

     若是換了别人,根本沒有可能從這個奄奄一息不能開口回答的人身上,查出任何線索。

     隻有朱宗潛,專門做一些别人辦不到的事。

     他很快就想到了一個極重要的問題,連忙道:“這五個兇手都是用面具蒙住面孔的?” 那大漢搖搖頭,朱宗潛陡然被一股憤怒痛恨湧塞住胸臆,隻因對方這個否定的答案,分明揭示出對方早就有了殺人滅口之心,所以才不蒙住面孔。

     這等兇殘惡毒的行為,實在使他十分震怒。

     他竭力追想一下李通天曾經告訴過他,那兩個突然重現江湖,化裝混入開封府的高手九指翁袁負和紫金環戈遠,這兩人雖然不是黑道出身,表面上亦全無理由會做出這種殺人越貨之事。

     可是朱宗潛一來想不起有什麼其他嫌疑人物,例如黑龍寨這等兇手集團,目下正面臨被搜捕追剿的噩運,當然沒有可能幹這件血案。

     其他龍門隊之人很少有此可能。

    此所以他一下子就聯想起這兩個名家高手。

     一來這兩人失-許久,目下忽然出現,竟與東廠有關,這便不是全無可能了。

    況且開封距此不算遠,在路程上來說,相當方便。

     他立刻說出九指翁袁負的相貌特徵,問道:“有他沒有?” 那大漢既搖頭又點頭,意義甚是混淆。

     朱宗潛用堅定的聲音,道:“你心中别慌亂,我猜你意思是說你在當時因為情況太亂,所以瞧不清楚,對不對?” 這回對方用力的點一點頭,這一下動作中透露出他的興奮和欣慰。

     朱宗潛迅即說出紫金環戈遠的特徵,可是對方依然表示看不清楚,未敢肯定作覆。

     朱宗潛并不氣餒,把銀衣其後又探出的兩位高手說出來。

    這兩人是鄱陽漁隐郓水雲和大力神洪振。

     那大漢依然無法作答,不但如此,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神已有散渙之象。

     朱宗潛一望而知他最多再支持片刻,腦筋一動,沖口說出計多端的形貌。

     那大漢連連點頭,朱宗潛不禁也興奮起來,道:“你就是被他所傷的,對不對?” 他點點頭,眼中露出忿恨的表情。

     朱宗潛何等聰明,馬上道:“我明白啦,這人壞透了,竟不是明刀真槍的與你動手過招,而是使用詭計手段,所以你敗得不服,難以甘心。

    ” 對方又點點頭,朱宗潛恨聲道:“你放心吧,這個賊子早晚得死在我手中。

    ” 那大漢安慰地微笑一下,眼皮漸漸下垂,,終於落下不再睜開。

     朱宗潛仰天長歎一聲,把他平放躺在地上,拔出“陰極針”收回在皮套内,四下查看一遍,确定沒有什麼遺迹,這才翻崖而上。

     佟長白已站在樹蔭下,見他回返,便問道:“有什麼發現沒有?” 原來朱宗潛和那大漢是在崖下說話,上面沒法子瞧得見。

     朱宗潛道:“我已從各種迹象中瞧出下手的人大約有四五個,俱是堪稱名家的身手造詣,非常幹淨俐落,但也慘酷非常,沒有一個人能夠活着。

    自然那些趕镖車的把式這刻還在替他們出力,可是遲早也隻有一個死字。

    這一譬c毒的兇手們真是可恨,我決不放過他們。

    ” 佟長白問道:“這一趟镖保的是什麼東西?” 朱宗潛道:“恐怕是钜額的銀兩,因為我發現那幾輛镖事的車轍,都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