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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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可設法查明他的師門來曆以及他的身世,若是正派出身,為師很想借用他的力量,讓他參加一個由不少高手組織的隊伍,共同辦一件對天下武林十分重要之事。

    ” 這正是知徒莫若帥,馮天保一來曉得李思翔崇尚正義,二則自己也正是這一類的人。

     倘若自己的師父囑命打探别人的來曆,用意不是為了正義公理之話,縱是師命難違,也不會全力進行,将心比己,便可明白。

    故此坦白把用意說出,使李思翔當真用心查探。

     李思翔回到屏風之内,關切的問道:“朱兄覺得怎麼樣了?你患的是什麼病?小弟自當盡力幫助你延醫療治。

    ” 朱宗潛心中被友情溫暖之流充滿,感激地道:“我的病不要緊,過些日子就會痊愈,恩兄的盛情高義,沒齒難忘。

    ” 李思翔道:“朱兄若不嫌棄小弟淺陋無知,當為朋友看待的話,便不要再用這等稱呼。

     隻不知朱兄仙鄉何處,尊師是那一位?” 朱宗潛豪邁地道:“恭敬不如從命,兄弟便從此改變稱呼便了。

    兄弟原籍京城,至於家師的姓名來曆恕我不能奉答,方命之處,倘祈海量宥恕。

    ” 這等守之事在江湖上極是尋常,而且他坦率的态度更不會令人發生誤會。

     李思翔道:“朱兄想必别有隐衷,所以不能道出尊師名諱………” 他沉吟了一下,記得師父參加一個高手組成的集團中,亦有歐陽謙在内。

     當下又道:“小弟冒昧請問一聲,假使家師出面的話,歐陽謙能不能暫時放下你們之間的過節,待日後才清理?” 朱宗潛訝道:“兄弟雖然不明白李兄話中深意,可是自當坦誠奉答,那就是兄弟與銀衣幫之間的過節不易解開,但要他暫時押後卻能辦到。

    ” 李思翔心中大慰,想道:若是如此,可見得他并非犯了邪惡不赦之罪了。

    他那裡知道這其中的過節極為複雜,又牽涉到男女之情。

    其實歐陽謙肯不肯暫且押後,尚在未知之數。

     此時屏風外有人叫一聲表哥,人随聲現,卻是個素服少女,長得杏眼桃腮,膚光如雪,甚是美貌。

     她忽見屏風内還有一個陌生年青男子,不禁一怔,随即落落大方的向朱宗潛點頭微笑一下,便又道:“表哥,姨母找你呢!” 李思翔連忙起身,同朱宗潛道:“家母有事召喚,小弟去一去就回來。

    ” 朱宗潛道:“李兄隻管前往,兄弟自當恭候。

    ” 李思翔匆匆去了,把他的表妹撇在屏風門口,全無交待。

     朱宗潛可不敢胡亂向人家張望,卻感到那美貌少女的目光落在自己面上。

     他縱是生性大方,而又毫無绮念,但這樣地被一個年齡相匹的少女細細打量,也不由得渾身不自在起來。

     他窘困地挺腰危坐了好一會,那少女說道:“朱先生在何處與我表兄相識的?” 朱宗潛目不斜視,應道:“在下承蒙令表兄不棄,屈節下交,才相識不久。

    ” 那少女微微一笑,道:“朱先生必是個十分不凡的人,家表兄向來十分驕傲,誰也瞧不起。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如此謙虛客氣的對待朋友呢!” 朱宗潛發覺此女口氣話語都很溫柔,使人有親切之感,心想到底是名門大家出身,硬是與一般的小家碧玉大不相同。

     當下道:“在下朱宗潛,不敢請問姑娘貴姓?” 那少女道:“賤姓褚,小字玉钏,乃是洛陽人氏。

    朱先生到過洛陽沒有?” 朱宗潛自然到過,話題從地方名勝談起,怎是款洽。

     洛陽自是中國名都勝地,由周朝以迄漢唐,俱是全國文化中心,從“紙貴洛陽”一語中即可推想得到盛況。

     朱宗潛和那褚玉钏從洛陽的龍門的造像石刻談起,由龍門千品論到最着名的二十品,接着旁及“關林”,是處為曹操以王候之禮葬關羽首級的古迹,接着談到隋橋和中國第一所古刹白馬寺等等,甚是津津有味。

     在談論這些古迹勝地之時,褚玉钏處處顯露出她胸中學識不凡,但卻沒有半點炫耀的意味。

     朱宗潛暗暗生出敬佩之心,因為一個閨閣女流竟然懂得這麼多,實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他不由得暗暗把另一位少女與她作一比較,但覺那林盼秋如空谷的幽蘭,孤芳自賞。

    而這褚玉钏即像是上品水仙,清貴妍雅,富貴之家不可或缺。

    這刻他須談不上愛慕之情,但印象極是深刻。

     兩人至此已談了好一陣甲,褚玉钏恰到好處地施禮告退。

    這又使得朱宗潛泛生出留戀回思之情。

     屏風之内隻剩下他一個人,獨坐之際,思潮起伏。

    想起了最近數日之内的經過,一方面是刀劍叱吒,熱血飛濺。

    一方面是美人如玉,旖旎溫柔。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遭遇所引起的情緒在他胸中交織,而現出多采多姿的人生。

     他漸漸豪情勃發,站起來挺直身子,拿起金刀,正要出去。

     一條高颀的身影出現在屏風門口,正是那陰陽手馮天保。

     他恰好是用有刀疤的左頰對着朱宗潛顯得甚是猙獰。

     馮天保冷冷地問道:“你想到何處去?” 朱宗潛道:“晚輩覺得多留在此處一刻,這李府的危險便多添一分,是以打算離開此地。

    ” 馮天保搖搖頭,道:“不行,你這一露面,定被黑龍寨分布在本府四下的暗樁發覺。

     那時候這李家決難逃過滅門之禍!” 說罷,伸手取餅椅上的白袍,教他披上。

    然後帶他迅快的從廳後側門出走,轉入後宅。

     這李府房舍極多,占地甚廣。

    馮、朱二人穿過許多重房屋,最後停在一座偏院内。

    馮天保命他在房間靜候消息,自家又匆匆走了。

     他走到隔壁院落的一間上房中,但見李思翔和褚玉钏都在。

     李思翔道:“師父,钏妹反對把朱兄改易女裝瞞過敵人眼目之計。

    她說朱兄乃是鐵铮铮的英雄,此舉對他太以屈辱。

    ” 馮天保霜眉一皺,不悅地哼了一聲。

     李思翔道:“據钏妹觀察所得,朱兄的身份可能很不尋常。

    因為她跟他談到碑帖書畫之道的時候,其中涉及一些古代名家之作。

    那位朱兄評得甚是精當高明,好像是親眼見過一般。

    但這等曠代佳作都收藏在禁中,供皇上禦覽。

    他若是曾經目睹的話,這身份就很驚人的了。

    ” 馮天保這回露出詫愕之容,尋思片刻,才道:“不過他若是皇室近支,怎會流落在江湖?又怎會煉成一身武功?因此他的見聞或者是别有淵源而已,咱們還是研究一下如何把他秘密運出本府之事為要。

    ” 褚玉钏道:“我有一法,不知行得通行不通?” 當下把辦法說出。

     馮天保想了一下,點頭道:“就這樣辦。

    ” 當即依計進行。

    不久,一頂密封的軟轎從李府邊門擡出,剛剛走到街口,突然間一輛裝滿了幹草的大車辚辚轉入來,恰好把去路擋住。

     轎忽然間無風自起,露出轎中之人,卻是個極為美貌的素服少女。

     她正是褚玉钏,那對清澈的眼睛一轉,瞧見了左方離轎四五尺遠有個三旬左右的人,文士裝束,背上斜插一柄長劍。

     雙方目光一觸,褚玉钏趕快低頭,但已感到這人的目光強烈如電,忍忍有股使人害怕的兇氣。

     此外,還瞧見他兩眉之間的印堂上有一顆朱砂痣,乃是極好辨識的表徵。

     轎自動垂下,誰也弄不懂這塊子何以會掀起的。

    此時前面的大車已騰出道路,轎夫正要舉步,褚玉钏撥開一條縫隙,道:“阿魏,我忘了一件物事,回府去取。

    ” 前頭的轎夫阿魏應道:“小姐這件物事可是急用的?” 褚玉钏道:“不急着用。

    ” 阿魏道:“若然不是急用之物,何不就此前往,反正小姐你半個時辰就得回來。

    ” 褚玉钏不悅道:“少出主意,回去。

    ” 阿魏隻好轉回去,這頂軟轎片刻間就隐沒在府牆之内。

    然後過了不久又從邊門出來,走到街口之時,子打開了一點,露出褚玉钏大半邊面孔,向外瞧看。

     她妙目一轉,恰好與一對強烈如電的目光接觸,原來那負劍文士便站在街邊的牆下。

     軟迅即遮沒了她的面孔,轎子很快地轉出街口,進入大街上熙攘的人潮中,其後折入一條僻靜的巷子裡,軟突然開阖一下,在這刹那之間一道人影快如電光石火般從轎中飛出,落在圍牆的那一邊。

     後面的轎夫自語道:“奇怪,忽然間輕了許多。

    ” 前頭的阿魏回頭瞧着,子後出現了褚玉钏的面孔,她向阿魏點頭示意。

    阿魏便從另一條巷中轉出,到了一家府宅門口。

     且說那條人影正是朱宗潛,他依照事先指示的路徑方向,一連越過幾座花園與街巷,最後從一條橫街轉出時,已經是陳留縣的北門。

     他午間正是打此門進城,這刻極自然是輕車熟路,手提那用布包住的金刀,向城外奔去,奔出裡許,路旁有座茶棚,除了一個老頭子外,别無他人。

     朱宗潛進去坐好,塞給那老頭子一塊銀子,向他說了幾句話,便悠悠然叫着苦茶,一向大路兩邊張望。

     此刻他沒有把别的事放在心中,腦中一直泛現出褚玉钏的美麗面容,又驅不散剛才他坐在自己膝上的那種奇異可戀的感覺。

    他默默的忖道:“她不是低三下四之人,今天是我連累得她為我奔波,為我冒險,又須得與我貼耳磨,此恩不比尋常。

    還有那位俊逸的李兄,曾經救我一命。

    唉!我如何能報答他們呢?” 當他在茶棚落座坐不久,便先後有三兩個路人走過,朱宗潛陷入自己的遐想之中,全沒理會。

     但不久一陣蹄聲把他驚醒,擡眼望去,卻是四個勁裝大漢各騎健馬停在棚前。

     朱宗潛立即背轉身子,不讓對方瞧見自己的面貌。

    那四人雖然不是穿着黑衫,但神态悍,大異於一般的江湖道。

     其中一人掣出一把尺許長的尖刀,抵住賣茶老頭子的肚子,低聲道:“到外邊去說句話。

    ” 那老頭子焉感不從,戰戰競競的跟他出去。

     那大漢眼露兇光,獰聲道:“這棚子裡的客人幾時到的,從甚麼方向走來?” 老頭子一則以驚,一則以奇,心想那客官一進棚就塞了一塊銀子給我,囑咐的正是這等話,敢情那客官早就曉得會有人追來查問了。

     當下應道:“那客官已在此坐了大半個時辰之久,他是從城那邊走過來的。

    ” 其實朱宗潛才坐了一會兒,大半個時辰之前,則剛好是黑龍寨被馮天保逐出李府之時。

     那兇悍大漢濃眉一皺,卻放開手,向夥伴們招招手,頓時都退出茶棚之外。

    他們低聲說了幾句話,便一齊躍上馬背,忽喇一聲,分頭四散馳開。

     但他們卻沒有走遠,隻在附近兜轉。

     朱宗潛微微一笑,起身走出茶棚,沿着大路向北而行。

     在北面本有一騎,這時并不停馬攔截,亦是緩緩馳去,變成了朱宗潛的前驅一般。

     其馀的三騎也在他後面十馀丈處跟着。

     若莫走了三四裡路,大路的一邊是山坡,另一邊則是樹林,斜陽恰被山坡格斷,顯得有點陰森黯淡。

     朱宗潛口中哼着小調,悠然向前走去,顯然思毫無視於險惡的地勢以及當前的大敵。

     走了數丈,耳中聽得前後蹄聲都停歇了,當即喑加警惕,但腳下依然照舊走去。

     林内突然傳出數聲枭鳴般的冷笑,人影倏現。

     他轉眼望去,不覺一怔,原來此人,枯瘦無比,面部隻下一層皮,生似骷髅一般。

     但這個骷髅的雙眼卻射出陰惡的光芒。

     朱宗潛停步道:“你是人還是鬼?” 那人道:“兄弟是活骷髅宋炎,在黑龍寨中行二,你若是從未聽過此名,足見孤陋寡聞,愚昧無知。

    ” 朱宗潛道:“就算我愚昧無知吧!實是第一次聽到閣下的大名。

    你現身得正好,我恰要找你。

    ” 宋炎面上絕無表情,冷冷道:“找我何事?” 朱宗潛道:“我想來想去都不曉得那兒得罪了你們黑龍寨,所以要找你問一問情由。

    ” 活骷髅宋炎道:“這話問得好笑之至,我黑龍寨殺人從來都沒道理可言。

    ” 朱宗潛現下當面證實此事,而對方又是黑龍寨第二把交椅之人,這話自是可靠。

    頓時殺機盈胸,恨火焚腸,臉色一沉,喝道:“憑你這副樣子就對付得了我麼,笑話!” 喝聲中連跨數步,已迫近宋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