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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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出記事本,用鋼筆寫好,把它遞給律師。

    律師把眼鏡框向上推了推,看着結城寫的地址。

     “沒錯。

    ”律師小心翼翼地把它放進衣袋,“當然要在人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進行調查。

    就這樣,以後讓我辦事處的人對小野木進行監視。

    不,你不必擔心。

    幹這類事,全是些行家裡手。

    ” 談話結束了。

    走廊裡一個人影走了過來。

     “已經談完了嗎?”回頭看去,原來是山本檢察官房間的那位事務官。

    他又說:“山本檢察官請您去。

    ” 會議從下午三時一直開到現在。

     自石井主任檢察官以下,全班人馬都到齊了。

    會議中間,山本檢察官報告了審查結城的經過。

    會議的議題是,在這種現狀下,是否要對結城發出逮捕令。

     山本檢察官的意見是,結城涉嫌情節極多,在這種情況下,還是逮捕為好。

    山本檢察官認為,若把結城放出去,就有消滅證據的後顧之憂。

    在這個案件裡,他是個起了重要作用的人物,不宜放回,最好就這樣監禁起來。

     小野木低頭聽着山本檢察官的發言。

     他從今天早晨就産生了動搖,這種心理一直持續到現在。

    這是一種由最初一驚轉化而成的六神無主狀态,對于同事山本檢察官所陳述的理由,他已失去思考能力,思維和整個身心,早就麻木不仁了,仿佛失掉了自身的重心一般。

     其間,石井主任檢察官甚至提醒過他:“小野木檢察官,你的臉色很不好。

    ”他隻好說:“感冒了。

    ”當場掩飾過去。

    其實,腦袋真好象在發燒。

    盡管身上很熱,而皮膚卻在出冷汗。

     “小野木檢察官。

    ”石井主任檢察官叫了他一聲。

    他這才注意到,山本檢察官的意見已經發表完了。

     “你的意見怎麼樣?是主張對結城發出逮捕令的吧?”石井主任檢察官的意思是,因為小野木正在審訊土井孝太郎,而結城與土井是不可分的,所以才問他對結城的處理意見。

     小野木擡起頭,好象一直在考慮似的,立即講出了自己的看法。

    其實他根本就沒有任何準備。

    他說:“我認為逮捕結城為時尚早。

    還是把一些旁證調查清楚以後,再執行為宜。

    ” 山本檢察官狠狠地盯着小野木的臉。

    山本的表情說明,他似乎馬上就要說出話來,指出小野木講的實在不可理解。

     “旁證嗎?我認為這是充分的。

    ”石井主任檢察官說,“我看,即使在現階段也完全可以對他提起公訴。

    而且,所謂想弄清旁證,具體指的是哪一點呢?” 小野木自己也講不清原因。

    他隻是想反對立即逮捕結城。

     “我認為,對結城還是再維持一段現狀為好。

    這是因為,從土井的嘴裡,還正在供出有關行賄、受賄的事實。

    所以,我覺得很可能會出現與結城有牽連的更新的情況。

    我認為,即使在那之後逮捕他也不遲。

    ” “土井能交待得那麼爽快嗎?” “盡管非常吞吞吐吐,但自供内容逐漸在增多。

    ” “嗯。

    ” 石井主任檢察官現出一副側首沉思的表情。

     “小野木檢察官談了自己的看法,不過,”山本檢察官反駁說,“我認為,把結城這樣放開不管肯定有危險,他會與今後要逮捕的人訂立攻守同盟,并且銷毀證據。

    小野木檢察官說,土井那方面正自供出新的内容,那麼,即使把結城逮捕起來,其結果也是相同的。

    更何況,也許他還有逃跑的危險。

    ” “山本檢察官說結城有逃跑的危險,我不同意這個看法。

    ”小野木說。

    不過,他的發言也沒有什麼特别可靠的把握。

    “我認為結城沒有這種可能。

    ” 小野木發言的時候,沒有看山本檢察官的表情。

    石井主任檢察官和老資格檢察官都默默地聽着。

    其中一位老資格檢察官發表了意見:“為了着手調查R省官員們的問題,恐怕還是這會兒把他留下來有利吧!” “好!”石井主任檢察官做出決斷,說,“山本檢察官,你來辦理結城的逮捕證。

    ” “明白了。

    ”山本檢察官興奮地高聲答道。

    這聲音在小野木耳朵裡,就象一個大空洞裡的回音。

     小野木頭一回按賴子家的電話号碼撥動了号碼盤。

    這仿佛是在給新認識的一家挂電話。

    接電話的是女用人。

     “太太在嗎?” 女用人應了一聲“在”。

     “麻煩您,請太太來接電話。

    ” “您是哪一位呀?” “對不起,太太接電話就知道了。

    ” “是。

    ” 女用人的聲音好象很驚訝。

    然而,還是退下請賴子接電話去了。

     這中間,花了好長工夫。

    在等待接電話的這段時間裡,賴子家中的情景浮現在小野木面前。

    那是今天早晨第一次見到的她的家。

    走廊、客廳、結城的房間,陳設在那裡的家具;清晨凜冽的空氣;賴子家裡的氣氛…… 小野木眼前仿佛出現了賴子正穿過走廊來接電話的身影。

     傳來了拿起聽筒的聲音。

     “我是結城。

    ”是賴子的聲音。

     “我是小野木。

    ” 賴子沒有回話,一直保持着沉默。

     “今天早晨失禮了。

    ” 還是沒有回答。

     “已經決定逮捕您丈夫了。

    ” “知道。

    方才接到了律師的電話。

    ”賴子的聲音很小,但出乎意料地平靜。

     “因此,”小野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想見您一下。

    明知道您很緊張,能讓我見見嗎?”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

     “知道了。

    ” 賴子以近似沙啞的聲音答道。

    然而,她下面說出來的話,卻出乎小野木的意料。

     “我一直在等您的電話。

    我也正想無論如何要見您一面。

    我馬上就動身。

    請指定時間和地點吧!” 二 小野木乘出租汽車跑了一段時間,在S車站前下了車。

     時值傍晚,車站上一派混雜的景象。

    小野木舉目搜尋,發現賴子正站在一家小賣店前。

    在擁擠的人群之中,她的身影顯得孤單而寂寞。

    她顧慮重重地避開人們的視線站在那裡。

     小野木走近前去,她立即仰起頭,表情難以描述,全身給小野木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兩人都沒有吭聲,默默地無目的地走進車站。

    這也是無意識的行動,結果是躲開了停着汽車的正門。

     狹窄的站内,混亂不堪。

    随着人流走去,才發覺臨近了剪票口。

     兩人并沒有明确的行動目标。

     人群擦過緩步而行的小野木和賴子的肩頭,走到前面去了。

     “到哪兒去?”小野木首先開了口。

     “哪兒都行。

    ”賴子低聲答道。

     小野木想不出可去的地方。

    他倆好不容易從湧向剪票口的人流裡閃到一旁。

     “去看看大海吧?”小野木問。

     “嗯。

    ”賴子微垂着頭,過了一會兒說,“我想到以前和您去過的那座寺院走走呢。

    ” 天色已經黑下來,站内和月台上全都亮起了耀眼的燈光。

    小野木考慮着到達深大寺的時間。

     “晚點也沒關系的。

    ” 兩人折回正門方向。

     坐進出租汽車,他對司機講了目的地。

    司機一聽,有點吃驚地反問道:“是深大寺嗎?” 出租汽車開上甲州街道奔馳起來。

    五光十色的燈光朝後流去,寂靜整齊的房屋有一會兒連綿不絕。

     小野木握住賴子的手。

    她的手冰涼。

    就在這一瞬間,賴子長出了一口氣。

    她解下圍巾,輕輕地覆在上面。

    兩人的手始終沒再分開。

     月亮已懸在空中。

    這是車窗外出現水田以後才發覺的。

    街上的燈光減少了,夜晚的天空随之顯得更加清朗。

    遠處是黑魆魆的森林,下部彌漫着白色的霭霧。

     “先生,”司機回過頭問道,“深大寺有什麼活動嗎?” “不,恐怕沒什麼活動吧。

    怎麼啦?” “沒什麼。

    ”司機握着方向盤,沉默了一會兒。

     出租汽車不斷與奔馳的汽車長龍擦身而過。

    後面也有車燈射過來,把車内照得通明。

     “沒什麼的。

    ”司機又說起來了,“我還以為又舉行每年一度的出售玩具不倒翁的廟會呢!正好是現在這個季節呀。

    ” “是個節日吧。

    ” “是的。

    我出生在東京商業區,小時候由媽媽帶着,還去過一次深大寺那兒的不倒翁廟會哪!現在還記得這回事。

    當時天還很冷,所以我以為正好是現在這種時候呢。

    ” 司機的話,使兩人的心情輕松了一些。

     賴子仍保持着沉默。

    眼皮低垂,根本不朝外面看一眼。

    小野木完全理解她的心情,所以有意不跟她搭話。

     兩旁的街道不時出現一排排的房屋。

    這裡還是雜有農家房舍的荒涼村鎮。

    田野的遠處,偶爾有公寓的燈光閃爍。

     有的地方是森林,有的地方是長滿樹叢的斜坡,全都一片漆黑。

     過了不久,路在中途叉開了。

    從這一帶起,人煙稀少起來了。

     樹林突然出現在附近。

    有一間農民的房舍,可以看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