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009年,發現之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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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拖拉着行李箱、開鎖的聲音,何小兵的對面屋住進了人。

     何小兵睡不着了,出了屋,見對門正敞着門,夏雨果蹲在地上,從行李箱裡往外拿東西。

     原來,夏雨果回到住處後,想洗澡,沒熱水,老闆說熱水器壞了,一時半會兒有不了熱水。

    夏雨果隻好搬家,其實她住的地方離何小兵的客棧很近,前幾天她故意說跟何小兵住在兩個方向。

    這次搬家,因為行李多,便就近找了一個客棧,沒想到又碰上何小兵了。

     "先不理你,我得洗個澡。

    "夏雨果關上客房的門,拉上窗簾。

     何小兵站在門口揚揚得意地笑着走開,躺在院子裡的搖椅上,閉上眼睛,陽光照下來,雲朵飄過,眼前一陣紅一陣黑。

    何小兵呼吸着自由的空氣,聽着遠處傳來的藏族民歌,感覺一派祥和,他突然想到,自己已經好幾年沒有打過架了,正漸漸從過去的易怒中走出來,變得平和。

     何小兵要了一壺普洱茶,喝出陽光、雨露、土地、空氣的味道,他覺得這才像生活的味道。

    而之前,他的生活就像喝可樂,雖然喝進嘴裡也有滋味,但喝完除了打嗝,什麼都沒剩下。

     躺椅下有一個螞蟻洞,螞蟻們正進進出出忙碌着。

    小時候何小兵看到螞蟻洞,會用尿澆它,讓螞蟻們練習遊泳。

    那些螞蟻很神奇,雖然洞口被泥土封住,但第二天那裡準出現一個新螞蟻洞,而且不見死掉一隻螞蟻,這時候何小兵會解開褲子,繼續鍛煉它們遊泳。

    現在他不會這麼幹了,他知道替螞蟻考慮了。

     何小兵掏出mp3,戴上耳機,又閉上了眼睛。

    現在他依然覺得,聽到好的音樂,這輩子可以什麼都不幹,光聽它就夠了。

    那一瞬間,它能讓你忘掉所有快樂、不快樂、傷痛、沮喪、郁悶,讓你如沐春風,哪怕聽完就死了,聽着這種音樂死,會死得很舒坦。

     音者,聲音也;樂者,令人愉悅之意。

    所以,音樂不是讓人痛苦的。

    而以前,音樂卻讓他痛苦,回憶那段青春的日子,幽暗晦澀,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挺過來的。

     那時候他跟社會是擰着勁兒的,因為什麼都沒有又什麼都想要。

    就像一個正在生氣的人,說話、辦事兒,肯定都不正常。

    以前看什麼都戴着濾鏡——搖滾樂很容易讓一個單純的人不再客觀地看待世界——所以世界并沒有客觀如實地呈現,愛恨也沒有如實地産生,恨先入為主了。

     回想過去,過于追求病态的感覺,并不健康,音樂是需要靈感,痛苦是靈感的來源之一,但不是全部,偉大的作品中都有關懷和愛。

    創作的渴望不僅來源于對現實的不滿,同樣也能來源于對生活的愛,而且他愈發喜歡後者所帶來的靈感,這種創作不必經曆過程的痛苦,也能獲得創作的喜悅——熱衷創作的人,起步階段其實都是熱衷于創作成果所帶來的喜悅,所以認為其過程所遭受的痛苦是值得的,很少有人想過,其實作品不必非得用讓自己痛苦去交換。

     故意追求憤怒很沒有必要,快樂有什麼不好嗎,觸及心靈并不是非得揭傷疤,也可以灌輸甜蜜。

     現在何小兵知道不應該再掙紮了,生活不會因你對它不滿意而變好,但改變自己,就會發現,世界并沒有想象的那麼不好,甚至從中能獲得驚喜。

    他不認為改變自己就喪失了什麼,說不定改變的是本來就錯誤的。

    這不是向社會屈服,而是按符合生活真谛的道路走。

     以前認為怎麼活很重要,其實這錯了,無論怎麼活,都要以一個積極樂觀、不慌不忙、沉下心的态度面對,就像喝酒的人,喝什麼酒無所謂,十塊和一千塊的酒都能喝得津津有味,品出樂趣和享受過程才是最重要的,并不是直奔主題——醉——這隻會讓自己難受。

     音樂作為一門藝術,它本身僅僅是生活這門藝術的一部分,後者更值得去用心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