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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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地抓着他的頭發,身體還是努力在掙紮,似乎要推他出來,他的身體不答應。

     她吐了一口氣,開始吻他的耳朵,他的眼睛。

    這時,他們的身體如深海裡的鲸魚,被欲望折磨而腫脹得要命,猛地騰起在半空之中,一個優美的停頓,相互凝視,像凝視一面鏡子裡的自己,那就是自己的另一半! 突然兩人一起墜入海水之中,沉下去,潛沉到巨岩嶙峋的海底,那所有生物都被這氣勢震住,自動閃開,把一個廣闊的海洋留給他們。

    當他倆重新冒出水面,就變成兩根彎到互相銜接的曲線,一個欲望升高的螺旋,當他們重新落下海底,落到那火焰中心,仿佛要把整個生命一點不剩地熔化,變成燃燒的液體。

     她的呻吟變為喊叫,身體更加瘋狂地撞擊着他,他一直忍住不喊,隻是喘氣,越來越粗重,喉嚨發出一種哽咽,像一隻受傷的野獸。

    她的聲音重疊在他的聲音之上,突然她感覺眼前出現一團迷霧,她知道,等待了多年的幻覺又來了:一輛火車正對着她疾馳過來,火車的咆哮聲剛聽到,車頭就已沖到她跟前,她還沒來得及弄明白,就正面整個地被撞飛了。

    她聽見自己的骨頭在嘩嘩響,碎成粉末,散落開來。

    她溫柔地閉着眼睛,幻想這是在戲台上,多少人看着,并且為他們的圓滿流淚。

    這麼一想,淚水湧出眼睛,她感覺這個下午的光,燦爛溫暖的光,都調轉角度,全部照射過來。

     陽光一直這麼知心知意地透過窗扉映着她自己的裸身,映着他的裸身,她與他平躺在地上。

    他翻過身,撐起臉看她。

     她說:“怎麼?從來沒見過女人?從小在妓院裡混大的小龜xx,沒碰過女人?” “不是。

    ”他說,“隻是沒見過你這樣的女人。

    ” “怎麼叫做沒見過?”她看着他的臉,好奇地問。

     他說了一句:“在台上那麼端莊,在床上這麼浪蕩。

    ”看來他心裡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這不就是你們男人要的嗎?”她說。

     “我喜歡。

    ”他說,“其他男人希望女人含蓄一點,連妓女都要會害羞,說這樣男人才喜歡。

    ” “你要我就行,其他男人另找害羞女人去!”她說着抱住他,兩人又熱吻起來。

    這已經不知是第幾次交合了,這整個下午,兩人停了做,做了停,起起伏伏,仿佛要把以前的歲月和以後的歲月那些快樂都一次吞完。

     聽得見外面有人來找筱月桂,被李玉攔在門口。

    之後,李玉擔心會再有人來敲門,索性取了一條凳子,一個人在那兒剝瓜子。

    她對前來找筱月桂的人說:“小姐昨晚未睡好,在休息,不然晚上怎麼上台呢?” 陽光從木榻移到梳妝鏡那邊,微微有些泛紅。

    餘其揚從筱月桂的懷裡抽出身來,開始穿衣服,“小月桂,我不能經常來。

    ” 筱月桂的聲音極低:“我明白。

    ”她沒有看他,心裡卻清楚,他把話說得很婉轉:這是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後一次。

     餘其揚長歎一口氣,說:“都是命。

    ” “我明白。

    ” “你不怪我?” “有這麼個下午,此生足也。

    ” “那我走了。

    ” 筱月桂轉過身,貼着枕頭,嘴裡咬着一縷頭發絲,聽他穿衣服的聲。

    房間真靜,那過道已經開始有人聲,還有腳步聲。

    筱月桂心裡明白,現在可能已經快六點。

    太陽都沉入黃浦江底了,餘其揚能不走嗎?還等着辦喜事呢!她掉過臉來看他,他已經打上了領帶,俯下身來系皮鞋繩。

     他用手當梳子理理自己的頭發,然後在那堆衣服裡找到自己的西服套上。

     他朝門口走去,她看着。

    他會回過頭來嗎?她心裡問自己。

    他在門口停住步子,那步子在她看來很猶疑擔憂似的,但他馬上擰開彈簧鎖,出去了。

    她轉過身來平躺着,天花闆太高,高得摸不着。

     “你擔心什麼呢,末日還未降臨。

    不過你去吧,我不會怨你。

    ”筱月桂望着餘晖投射在木榻上的光線,“沒有你,我日子還能過。

    沒有你,該做的事,我也照樣能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