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涕泣聯姻敦友道縱橫肆毒亂朝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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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老爺少叙。

    ”不一時搬了酒肴到艙裡,又吩咐從人取出五兩一封銀子,自己步到前艙,遞給校尉們道:“倉卒不及備一飯奉款列位,些須薄敬請收了。

    我周吏部是有名的窮官,列位必然相諒。

    ”衆校尉道:“本不當領,隻是周老爺賞賜,若然不領,必道在下不知道理了。

    該叩謝才是,又不敢到老爺台府,怎麼好?”周吏部道:“不消,不消。

    ”說罷,又回到後艙來與魏給事中叙語。

    高一句,低一句,直說到半夜,兩個抱頭大哭起來。

    周吏部道:“老先生令郎,俱已頭角峥嵘,必能克紹前徽。

    隻有幼子牽挂。

    小弟不才,頗有古人氣誼,亦有一幼女,願以配君幼子。

    小弟此身若在一日,必當照管令郎一日。

    大丈夫視死如歸,幸勿為兒女牽懷。

    使千秋而下,知有繼楊椒山而起的魏某,也不負讀書一場。

    所可恨者,椒山為權相所害,公為權所害,又有些不同處。

    然而忠臣無二道,隻索行其所志便了。

    ”說罷,連罵幾聲:“魏賊!魏賊!少不得高皇帝有靈,定不饒你。

    ”又說了一會,将次雞鳴。

    要動船了,周吏部才别了。

    過船拱拱手道:“适間聯姻的話,小弟決不食言。

    周順昌是個好男子,老先生請自放心。

    ”各自開船去了。

    誰知這一夕話,句句都在校尉耳朵裡,種下了殺身的禍根。

    正是: 隔牆須有耳,窗外豈無人。

     且說魏大中到京,正是七月初旬。

    魏忠賢正在外宅賞玩七夕,報道拿解魏大中到了,魏忠賢吩咐也發鎮撫司。

    六犯已齊,着許顯純快快嚴審成招,毋得稽緩。

     次日抵暮,許顯純坐鎮撫司堂上,提楊、左、魏、顧、周、袁六君子以來,嚴刑拷問。

    時汪文言既被讨氣絕,身死難憑。

    許賊據案扭成冤獄,具本上進。

    哪一個與他對證,楊漣等各打四十棍,拶敲一百,夾杠五十,真正皮開肉綻,血流遍體。

    旁觀虎狼獄卒,亦為歎息。

    有詩為證: 昔年黃榜幸題名,親朋啧啧相欽仰。

     銀章紫绶共彈冠,漫道為民伸冤枉。

     豈知一旦受羅織,遺體毀傷不堪想。

     司刑謾罵若隸奴,難複氣骨多肮髒; 鎖扭若囚狀鬼幽,一絲半氣無精爽。

     可憐呼天天不聞,匪久俱當歸土壤。

     旁觀獄卒亦動心,悔昔顯名在黃榜。

     诏獄既成,取旨着該司追贓比較。

    七月十三日比較起,楊、左六人從獄裡提出,各兩獄卒扶着,一步一忍痛,聲極酸楚。

    一個個面黑如墨,頭秃如僧,用尺帛裹頭,衣服上膿血如染。

    楊漣須發俱白,更覺衰頹可憐。

    到了堂前,俱俯伏檐溜下。

    許顯純高聲喝罵道:“奉聖旨,勒五日二限,限納銀四百兩。

    若不如數,各打痛棍三十。

    ”你道棍子上為何又加一“痛”字?這棍比平常用的更短更粗,打得更重,大凡要打死的囚犯,才用此刑。

    左、顧二公聽了這話,大聲辯道:“我們清官誰不知道,有何贓可追!”魏、周、袁三公伏地不語。

    楊公呼家人至腋下,大聲吩咐道:“我知必死。

    汝輩不必在此,可速歸,服侍太奶奶。

    吩咐各位相公,切不要讀書了。

    ”許顯純是世上的虎狼,權門的鷹犬,見六君子如此模樣,勃然大怒,喝令各打三十棍。

    棍聲動地,冤氣沖天。

    可憐六君子股肉已腐,都是骨上受杖。

    打訖,各以帛纏股上,反不見什麼血了。

    每人兩獄卒扶,尚扶不起。

    伏歸獄中。

    十七日比較,許顯純辭色更惡,勒五限各完名下所坐贓,數如不足,各受全刑。

    怎麼叫做全刑?夾,拶,棍,杠,敲共有五樣。

    楊、左大聲道:“既奉聖旨每五日二限,共完四百。

    我輩不是贓官,也須慢慢措辦。

    如何又勒五限完銀?難道又有聖旨勒五限麼?”許顯純大怒,喝令各打三十棍。

    其四人不言事的,這日免打。

    許顯純恨恨的叫把各犯還監。

    正所謂: 得意狐狸強似虎,敗翎鹦鹉不如雞。

     且把楊、左六人的冤獄放過一邊。

    隻說給事中吳國華,見魏黨曹欽程原是大計削職的,投了魏忠賢,做了門下鷹犬,大張聲勢,贓私狼藉,穢惡的事更不堪言。

    隻得上了一本,本上帶有周詩雅、熊江。

    忽傳内旨,吳國華、周詩雅、熊江俱為民,那曹欽程反不提起。

    京師的人都道“李代桃僵”,人人驚歎。

    忽又傳内旨,追奪李樸、于玉立诰命。

    那禦史張讷,初然雖與東林不合,卻不曾投魏忠賢門下,到此見事勢絕不同了,就借題目,上了一本,請廢天下講院。

    即傳内旨:“鄒元标、孫慎行、馮從吾、餘懋衡俱削籍。

    鄭三俊、畢懋良俱閑住。

    一切書院盡行拆毀,變價入官。

    ”這旨意一下,連張讷的同年好友也盡擯斥他,不與他往來了。

     朝廷正人君子雖少了,卻還有不與魏作鷹犬的,紛紛的都道:“皇帝也是魏老公做,閣老也是魏老公做。

    皇帝不發票,閣老不票本,不知終日何所事事?況且閣裡的人,都是老公的幹弟、幹侄、幹子,何必又設這内閣做什麼!”魏忠賢聽了這譏笑的話兒,忽傳内旨,尚書周如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