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章 安姑太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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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配着。

     她曾經看見這個家族的青春,看見它的成長;她曾經看見它壯大成熟;而在她的老眼還沒有來得及或者有精力再多看一會的時候,她就死了。

    她很可以再多看一會兒;她也許會用她老邁的手指,她顫動的嘴唇繼續保持着它的壯大和青春,哪個說得準;可是唉,便是安姑太也沒法和造化抵抗啊! ①原文作者錯寫了第三部車子,現根據上文改正。

     “盛極必衰!”這是造化最大的一條諷刺。

    福爾賽一家現在就是按照這一條規律,在他們衰落之前,集合在一起舉行最後的一次盛會。

    他們的臉分向着左右,形成兩條單人的行列,大部分都是木然望着地上,從這些臉上你決看不出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可是偶爾也會有一個仰面望望,眉心擠成一條直縫,好象在教堂的牆上看見一些使他受不了的啟示,好象在留意傾聽一些使他害怕的事情一樣。

    而那些低聲的應答①,同一的聲調,同一的不可捉摸的那種家族情調,聽上去使人毛發悚然,就仿佛是由一個人匆匆模仿着那些啟示,在那裡喃喃自語。

     小教堂裡的祈禱做完了,送殡者又排隊護送着遺體到墳墓那邊。

    圹穴敞開着,在圹穴四周,許多穿黑衣的人都屏立伺候。

     在這片聖潔的高地上,千百個中上層人士都在長眠着;從這裡,福爾賽家人的眼睛越過那片累累的冢墓朝下望去,那一邊——遠遠現出倫敦城,上面沒有太陽照着,在哀悼它喪失的女兒,跟這一家人一同哀悼他們失去的這個家族的母親和保護人。

    千千萬萬的鐘樓和第宅,裹在那片灰色的龐大财産網裡顯得模模糊糊,也象那些匍伏在地上祈禱的人們一樣,匍伏在這座墳墓面前,這個最年長的福爾賽的墳墓。

     幾句禱詞,一抔黃土,棺柩安放下去,安姑太便得到她最後的安息!在圹穴四周,五個白發蒼然的兄弟垂着頭站着;他們都是死者的委托者;他們要親眼看見安姑太走得舒舒服服的。

    她的少許财産隻能丢下來,可是除此以外,一切能夠做到的都應當做到。

     接着各人戴上帽子,轉身來視看族人碑上新刻的墓文: 安-福爾賽之墓 喬裡恩與安-福爾賽之女 一八八六年九月二十七日逝世 享年八十七歲零四日 也許不久又有别人須要在上面刻字了。

    這感覺很突兀而且令人受不了;他們始終沒有想到一個福爾賽家人會死。

    他們全都渴望擺脫掉這種痛苦的想法,擺脫掉這個使他們想起來不好受的殡儀——趕快溜去做自己的事情,而且忘得一幹二淨。

     天氣也冷;寒風象一股遲緩的摧毀的力量,向山上吹來,吹過墓地,用它冰冷的呼吸襲到他們身上;他們開始分成小組,盡快地鑽進等待着的馬車。

     斯悅辛說他想回悌摩西家去吃午飯,哪個要去的,他的馬車可以帶他。

    斯悅辛的馬車并不大,跟他坐一部馬車并不使大家覺得是一種優待;沒有人接受,所以他一個人走了。

    詹姆士和羅傑緊接着也走了;兩個人也要去吃午飯。

    餘下的人慢慢散了,老喬裡恩帶了三個侄兒把馬車坐得滿滿的;他需要看見這些年輕的臉。

     索米斯跟公墓辦事處還有點零碎事情要辦,所以帶着波辛尼走了。

    他有很多的話要跟波辛尼談;事情辦完之後,兩人漫步走到漢普斯泰,一同在西班牙人酒店用午膳,花了很長的時間研究跟造房子有關的細節;然後走到電車站,坐電車到馬波門下車,波辛尼從這兒上斯丹奴普①這是指牧師在做祈禱,大家跟着他說。

     門看瓊去了。

     索米斯到家的時候,心緒非常之好,晚飯時跟伊琳說他跟波辛尼談了很久,這人好象實在是個懂事情的人;他們還走了一大段路,痛快之至,對他的肝髒也好——他好久沒有運動了——整個說來,這一天過得極其滿意。

    如果不是因為安姑太的緣故,他就會帶她上戲院去;現在隻好耽在家裡消磨這個夜晚了。

     “‘海盜’屢次問起你,”他忽然說。

    忽然來了一個莫明其妙的念頭,要表明他的主子身份,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在自己妻子肩頭上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