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十章 一個福爾賽的征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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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那就是溜掉。

     溜掉!可是波辛尼為什麼要溜呢?一個人總是在害怕破壞家庭骨肉的時候,在碰到有小孩子的時候,在感覺到自己毀滅了自己的理想,破壞了什麼的時候,才想到要溜。

    可是這兒,據他耳聞,一切不等他動手早已經破壞無餘了。

     他自己也沒有溜,即使一切重新來過,他也不會溜。

    可是他比波辛尼更進一步,他沒有破壞别人的家庭,卻破壞了自己的不幸家庭。

    這使他想起“命由心造”那句古話來:人都是自食其果啊! 命由心造!可是果子酸甜要吃起來看——波辛尼還得吃下他的果子。

     他的心思轉到那個女子上面;這女子他并不認識,可是卻聽到她身世的一個大概。

     一個不幸的結合!沒有虐待行為——隻是那種無法形容的不好受,一種可怕的病害,把世界上一切的生趣都摧毀了;就這樣,日日夜夜、年複一年下去,除死方休! 可是小喬裡恩的舊恨已經被歲月沖淡了許多,因此也能體會到索米斯這方面的問題。

    象他堂弟這樣充滿了他本身階級的偏見和信念的,試問怎樣會具有那種真知灼見或者靈感來打開這種局面呢?這要有超脫的見解,要能将自己投入未來,跳出随着這類離異而來的不愉快的流言、恥笑和議論,跳出那種眼前沒有了她所引起的暫時痛苦,跳出那些正人君子的嚴厲譴責。

    可是很少有人,尤其是索米斯這個階級的人,能夠見得這樣遠的。

    這個世界上的人雖則很多,可是見解超脫的總嫌太少!而且,天哪,在空言和實際之間是有着多大的差别啊;有多少男人,恐怕連索米斯也在内,談起這種事情來對女子都是極其尊重,可是等到自己的鞋子夾腳的時候,便會想出什麼特殊的理由來,把自己除外。

     還有,他的見解是否正确,連他自己也信不了。

    這種事情他曾經親身經曆過,他嘗盡了一個不幸婚姻的痛苦,而那些态度寬容、不關痛癢的人,卻是連戰陣的厮殺聲都沒有聽見過的,試問他可能夠跟這些人一樣見解呢?他有的是第一手經驗——就跟久曆疆場的兵士對于軍事的經驗一樣,吃虧就在于把事情看得太清楚,而在一般平民看來,并不須要如此。

    象索米斯和伊琳這樣一對夫婦,在許多人看來都會認為相當美滿的;男的有錢,女的有貌;這不就扯平了嗎?就算兩個人感情惡劣,也不能成為混不下去的理由。

    各人稍稍放縱自己一點也沒有關系,隻要面子顧得下去就行——隻要尊重婚姻的神聖和雙方共有的家庭就行。

    上層階級的婚姻大半都是按照這些原則辦事的:不要去惹上社會,不要去惹上教會。

    要避免惹上這些,犧牲自己的私人情感是值得的。

    一個穩定的家庭有許多好處,就象許多财産一樣,是看得見、摸得到的;保持現狀最沒有危險。

    破壞一個家庭至少是危險的試驗,而且也是自私自利。

     這就是辯護狀,小喬裡恩歎了口氣。

     “一切問題都系在财産上面,”他心裡想,“可是有很多人不肯這樣說。

    在他們看來,這是因為婚姻神聖不可侵犯;可是婚姻所以神聖不可侵犯是由于家庭神聖不可侵犯,而家庭所以神聖不可侵犯是由于财産神聖不可侵犯。

    想來這許多人都是基督徒,而基督卻是從來沒有财産的。

     怪啊!” 于是小喬裡恩又歎了口氣。

     “如果在我回家的路上,我随便碰上一個窮鬼就邀他同我一起吃晚飯;那樣我的晚飯就會不夠我吃的,或者至少不夠我妻子吃的,而我的妻子卻需要照顧我的健康和幸福;試想我會不會邀他呢?所以說來說去,索米斯那樣行使他的權利,以他的所作所為來支持這個于我們大家有利的神聖财産法則,也許還是做的好事,當然這對于有些人是例外,那些人——反會因此吃苦。

    ” 想到這裡,他離開椅子,在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座位中間穿了出去,拿了帽子,懶洋洋地穿過車馬紛集、塵氣熏人的酷熱的街道,回家去了。

     在到達威斯達裡亞大街之前,他從口袋裡掏出老喬裡恩的來信,小心撕成碎片,把來灑在路上塵土上面。

     他用鑰匙開門進了屋子,就叫自己妻子的名字。

    可是他妻子已經帶好兒和喬兒出去了,屋内沒有人;小狗伯沙撒獨個兒在花園裡,躺在樹蔭下面捉蒼蠅。

     小喬裡恩也在樹下坐下來,就在那棵不結梨子的梨樹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