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藍鳥

關燈
看着她,她也看着他,無法反抗的情欲掀翻了一切,大庭廣衆之下,他一把撕開了她的衣服,把她抱起,在他們的注視下,走到大廳,把她放倒在光滑的大理石地上,他的手一揮,玫瑰從天空緩緩飄落,白色的花瓣旋轉着芬芳的氣息,他解開身上所有的束縛,吻住她的嘴唇,他把她的雙手舉起來,按住在背後,她一聲聲尖叫,那些花瓣漸漸組成一面鏡子,他看見了另一個他朝他走來。

    腳步聲,整齊的腳步聲向他們靠攏,觀衆一圈圈增加。

    他不在乎,他動作越加粗野,由着性子來,把她翻來翻去,而她就像附在他身上一樣,貼着他的心,他的心狂跳起來,猛地要将他們倆抛出來,抛出去又回來,再抛出去。

    真輕呵,上升,再上升,他聽到八音盒奇妙的音樂,這音樂蓋住了一切聲音,他哭了起來,快樂到不能再忍受的地步。

     盛年年渾身大汗,幾乎精疲力竭地癱倒在光亮的地闆上,但是她的衣服依然一絲不亂。

    賈成蔭的呼吸很平穩,好象完成一件極重要的工作,現在是享受休息的時候,閉着眼睛,進入了睡眠。

     真沒有想到她引導出來的功場,把自己也拉了進去。

    她隻是想多知道情人沈立一些事,卻無意之中知道了自己。

    從這個生命跌入那個生命,這太讓她震驚了!這個肉身漸漸被癌症細胞蝕完的病人,她手術刀割開過的身體,在提示她生命中不可抗拒的事,那也是最可怕的事。

    她一時想不明白。

     錄音機還在吱吱地響。

    她走過去,把錄音機拿在手裡,“啪”地一聲關掉。

    然後才取出磁卡。

    她将窗簾拉上,房間頓時暗了。

    她俯下身來,幫賈成蔭搭上一條毯子。

     6 十四天後。

     沈立家裡的電話鈴聲反複響起,卻沒人接,打電話的人也不願留言,每響四下,就重撥再打。

     侯機室裡每個旅客的表情都不一樣,行李或多或少,廣播裡不停地說将起飛的航班以及旅客的名字。

     盛年年想,沈立是故意不願聽她聲音。

    如同她與他約好見面,他也不來。

    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他說得很清楚。

    不過他說等你去加拿大時,我會去送你的。

    但他還是爽約了。

    一定是什麼事比她更重要。

    她在機場這次是五次打電話,可是還是沒人接,他辦公室也沒人。

    登機的通知這次叫着她的名字,一次中文,一次英文。

     她把手機收起。

    提起腳邊的箱子,走入已經沒人排隊的登機口。

     缤玢一身黑裙坐在家裡沙發上已失神了一個多小時。

    太陽西斜後,天色就暗淡了。

    追悼會是一種不同于其他折磨的苦刑,它讓你死去活來,脫一層皮,掉進冰窟裡。

    尤其是在兩個多月守護寄寓了無限希望之後。

     丈夫的書和稿件全部運回家,堆在書房裡。

    追悼會上,校長說系裡将派人來幫她整理遺稿,即使是未完成稿,大學出版社也要出版。

     她無法打起精神。

    她想起他火化時,火葬場的煙囪,高得出奇。

    那淡淡的白煙早出來,監燒工就将骨灰拉出來,盛在她事先選好的瓷缶裡。

    一個人就這樣從世上走掉,消失了。

     肚子餓了,她卻吃不下任何東西。

    她走到書房,看着一地的書和稿子,突然想起那盤奇怪的磁帶。

    她拿出鑰匙,找開抽屜,摸摸那信封還在。

    她把磁帶取出來,沒拿住,掉在地闆上。

     她俯身去拾。

     這時,她聽到敲門聲。

    她沒有說話。

     門被推開,有個人走進來,門被關上。

    一個男人的腳步,熟悉的聲音。

    她擡起頭,眼淚一下流了下來,“沈立,我知道你會來看我的!”她泣不成聲。

     沈立遞給缤玢一根毛巾,她卻當沒有看見。

    過了一會,她才轉過身,将磁帶遞給他。

     “就是這個?”沈立問道。

     缤玢點點頭。

     沈立沉默地接過磁帶,靈敏地用手指一勾把帶子扯出來,不顧缤玢驚奇的眼光,越扯越長,垂在地上。

    然後他把帶子抓起來,走進廚房,放入洗碗槽裡,劃了根火柴。

    火順着帶子竄過去,像點着導火索,最後“蓬”地一下燒着帶子和整個,殼子,一股塑料焦糊難聞的味道充滿了房間。

     缤玢始終沒說話,她在一旁看着他做,現在她氣色好多了,眼睛也有神了。

    突然,她感到右肩膀上有些微的痛感,就将手伸進領子,摸了一下,按了一下,好象有個瘀塊,她拉下裙子,瞧了瞧,好似牙齒咬過的痕迹,不過已變成紫青色。

     她愣住了,臉刷地一下蒼白。

    沈立擰開水龍頭洗手,正好回過頭,看見剛才那一幕。

    他的臉色也像白紙一張,嘴唇發顫,想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8 機長說,我們就要飛出中國領海,進入太平洋上空。

     她從機艙窗口看到黃色的近海大陸架,混濁的一長條海水,而前面,是青藍的一碧如洗的大洋。

     她站了起來,走進衛生間,關上門,用梳子對鏡梳好頭發,添了幾筆口紅。

    看看鏡子,覺得沒有什麼理由不對自己滿意,才從随身包裡掏出一盒袖珍磁帶。

    她用小手指把帶子勾出來,順軸拉出全部帶子,一邊拉,一邊扯碎,然後把空殼扔進馬桶,按鈕沖掉。

    空氣壓力猛地響起,藍色的水流旋轉着,把這一切噴進天空噴入雲層,落入遺忘一切的海水裡。

     (清)樂鈞《耳食錄》 東吳柳生,悅鄰女蕭點雲,思之甚笃。

    一日過其門,見點雲倚扉而立,生時被酒, 挑之曰:“雲娘真如飛雲飄渺,乍見使人眼缬不能分明。

    今願熟睹芳姿,歸而摹畫。

    作水月觀音供養也。

    ”遂逼視之,雲微笑,掩門而去。

    生徘徊戶外,至暮始歸。

     其夜雲憶生言,亦頗情注,孤燈,不複就枕。

    聞有彈指于窗外者,其人微吟曰: 情癡福情癡,情癡不可說。

     魂斷楚峰雲,尚繞梅花月。

     梅花複不開,魂兮真斷絕! 雲素娴吟詠,低問:“吟詩者誰?”答曰:“供養大夫者也,今來侍香案耳。

    ”雲方念生,且憐之,不暇問生所由入之故,遂納之。

    情好燕婉。

    遂訂終身。

    由是往來,殆無間夕。

     一夜,雲母劉來雲所,突見生,亟呼其父共執之。

    生叩頭乞舍。

    蕭,柳素親睦,兩家門第亦顯貴,不欲絕好而彰其醜也,許以女妻焉。

    且戒曰:“宜速以媒來。

    ”因縱之出。

     數日杳然,劉乃造柳母私語其事。

    母詫曰:“何誣也?吾兒久病床褥,垂斃者數矣,安能與賢女期邪?”生聞之,躍然起曰:“誠有是,昏愦之際,以為夢焉,不知遊魂之為變也。

    ”兩家聞之,共訝為天合,締姻好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