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九仞苦為山 難測風波虧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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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有事,卻猜不出是什麼事來,但無論何等重大任務,隻要有所交派,便絕不會有負師叔厚望。

    ” 獨臂窮神一面走向冷雲谷邊,一面怪笑道:“兩位小女娃兒,不要心裡笑我老花子怪得出奇,老花子如今要規規矩矩地辦件正事。

    我那杜人龍小鬼,資質人品都還不錯,在老花子臨閉關前,想替他找個老婆,你們哪一個願意嫁他?” 老花子這宛如橫空劈雷地突然一問,問得谷飛英、荊芸兩位巾帼奇英,紅霞滿面,雙雙低頭,不知怎地答話才好? 奚沅也窘得無法作聲,還是獨臂窮神手指荊芸,哈哈笑道:“谷飛英将來可能也要學師父一樣,潛心苦修,高蹈遠隐,老花子看中你了!”說完也不等人答話,便又哈哈一笑,竟往百丈雲之中,飄然縱落。

     谷飛英促狹非常,見獨臂窮神一走,居然向荊芸道起喜來。

    荊芸急不得,惱不出,越發窘得無地自容。

    還是奚沅解圍笑道:“柳老前輩诙諧玩世,荊七妹何必認真?倒是我們已離冷雲谷,卻往哪裡去好呢?” 荊芸藉機下台,轉過話頭笑道:“三師兄等人大雪山及西昆侖之事,不知是否了結?我們不如西北一遊,順路追上前去。

    ” 谷飛英、奚沅一齊點頭贊同,三人遂往南疆西昆侖星宿海方向行去。

     但才入四川境内不久,便已遇上奇事。

    當地有一座不知名的大山的極深之處,重森密莽,形勢極為險惡。

    三人因貪看落日餘輝,才自不擇路途地越走越深,但個個是一身絕藝神功,哪裡會把這種路徑崎岖,山形險惡放在眼内? 荊芸正行走之際,突然聽得七八尺以外的叢草之内,似有蛇蟲之類爬行,“飕”地一聲! 眨眼看去,果然是條五彩斑斓山蛇,但仿佛雙頭歧生,行走極速,在草頭之上,搖動一絲波紋,轉瞬即逝。

     奚沅打量目前地勢,除了陡立百尺的壁立懸崖,就是藤蔓滋生的野樹長草。

    自己一行三人,遇敵不怕,但在這種四面受敵,施展不開的地形之下,鬥蛇委實太難。

    遂略為皺眉說道:”今夜雲厚星稀,乘着這雲隙内尚有月光之際,一面前行,一面注意有什麼地勢較佳容易防範之處……” 話猶未了,月光之下突有一條黑影一閃,竟自那百尺懸崖之上,淩空飛落五六條似鞭非鞭、似繩非繩之物。

    荊芸清叱一聲,天心劍霍然出鞘,精芒生輝。

    一招“天羅網雀”化成一片劍幕旋向當頭。

    那五六條黑影齊被劍光斬斷,原來全是活蛇。

    有兩條卻下半身堕入草中,上半身居然仍被逃走: 這一來三人全自身懷戒意,凝望崖頂,但崖頂卻不現人,隻發出鐵線黃衫端木烈那陰絲絲、冷冰冰的語音說道:“萬蛇噬骨,不過三更!”簡簡單單的八字過後,便自寂然,再無任何聲息。

     奚沅、谷飛英.荊芸三人等了片刻,不見動靜,荊芸恨恨說道:“此人不敢出面明鬥,卻仗那些毒蛇暗中搗鬼,實在可恨之極。

    我們還是照奚大哥所說,一面前行,一面察看有利地勢。

    我負責右方,奚大哥則注意迎面當頭,這樣走法,縱然來上七八十條毒蛇,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 奚沅,谷飛英遂依荊芸所說,各自凝神防護,緩緩前行。

    此那本已不太明徹的月光,多半全被雲遮,叢樹亂革之間一片黑暗。

    而暗影之中,發現前後竟有數以百計的炯炯蛇目.在草間樹上閃爍若星。

    但怪的是絕無一條對三人加以襲擊,奚沅知道這些蛇群,都是經過端木烈加以訓練,不到三更,決不發難。

    但一到三更,定即一擁齊上,越往前走,仿佛蛇群越多。

    而且長林間雜草一望無際,另一邊則始終是斷壁懸崖。

    這樣走法,走到何時是了? 天上雲層厚密,五月五星,根本無法看出時刻,奚沅不由深為擔心,向谷飛英,荊芸說道:“倘若這些蛇群,從四面八方同時來襲,太已難防。

    隻要一條上身,雖然七妹囊中有藥可冶,也極惹厭。

    不如擇一高樹,專心隻防下方。

    能夠度過黑夜,熬到天明,便好得多了。

    ” 此時茂草之中的蛇目,已自閃爍得無法數清,腥惡之氣更是令人欲嘔!谷飛英自黯淡微光之下,打量附近幾株樹上,均有蛇目發亮,隻有距離三丈以外的一株無葉枯樹,不但頗為高大,并經仔細注目,尤甚異狀。

    遂向奚沅笑道:“奚大哥說得對,我們就到那株枯樹上栖身好麼?” 奚沅也看中這株枯樹,把頭略點。

    谷飛英天心劍往前一穿,青光騰處,人随劍起,便自往那樹上飛去。

    他們不動,群蛇隻在四處緩緩随行,但谷飛英這一飛身,竟有十幾條蛇影蹿起當空,好似意在阻她上樹。

     谷飛英哪裡會把這十幾條毒蛇放在心上,一招地玑絕學“橫掃乾坤”,青芒電掣,腥血橫飛!慘啼怪聲中,十來條毒蛇便已變成數十段黑影,紛紛墜落!一面斬蛇,一面猛提“乾清罡氣”,半空中平步蹑虛,飄上枯樹。

    果見樹上千幹淨淨,喜得叫道:“奚大哥與七妹快來,我們就在這樹上坐到天明,再把端木烈所養毒蛇搜殺個痛快!” 語音方落,遠遠突然響起一種吹竹異聲:叢草之間的幹百蛇目,居然一齊無光;并且悉悉索索的,似乎齊往四外移動退去。

    奚沅.荊芸不管對方是何用意,雙雙騰身縱上枯樹,與谷飛英分向三面望好,注意四外。

    奚沅比較細心,恐怕這株樹上也有蛇藏身。

    但上樹之後,見樹上光秃秃的一葉全無,心中遂放,默計時刻,此時當在二鼓初過,三更未到。

     遠遠的那棵樹上的那種吹竹聲,隐約宛轉,并且時時移宮換羽,走出一種奇異的曲凋。

     草中則群蛇盡退,一片寂然。

    隻有獵獵山風,吹得空中浮雲若馳,使那星光忽明忽暗,為這絕嶺深山增加了幾分險惡神秘之色。

     奚沅因自己所用兵刃,隻手中一隻竹杖,雖然身是窮家幫中長老人物,用杖制蛇素有專長,但蛇數太多之時,卻不及谷、荊二女的“天心劍”來得鋒利趁手。

    何況三人之中,功力也是自己最弱.所以心頭深自戒懼緊張:把一囊月牙飛刀準備停當,向谷飛英、荊芸說道: “據我估計,此時天色當已将近三更,大概遠遠那種如泣如訴的樂音一停,群蛇便将來犯……” 話猶未了,遠方裂帛似的豁然一聲,樂音已自停奏。

    片刻極靜的死寂過去,正對奚沅的前方,現出兩盞綠燈,自草間樹頂淩空冉冉而來,更有一種萬蠶食葉的沙沙之聲随之俱響。

     奚沅入耳便知.正是無數群蛇在叢草之内蜿蜓遊走。

     兩盞綠燈進得十丈左右,便可辨出綠燈之後,似有一個黃衣人虛空趺坐,随着綠燈冉冉前飛、三人方才詫異,彼此距離業已更近。

    原來見的兩盞綠燈,隻是一條頭如水缸的極大巨蟒雙目,而蛇魔君鐵線黃衫瑞木烈,卻依舊一身黃色長衫,面容冷得像個凍死人般的,穩穩坐在蟒頭之上。

     端木烈手中持着一根似箫非箫的西域豎笛,在進到離三人寄身枯樹約摸兩丈之時,手中豎笛輕輕一點蟒頭,巨蟒立時停遊,不再前進。

    四外亂草之内的沙沙爬行之聲,也自同時并寂。

    但聽“唰,,的一聲,無數光華閃處,自草中昂起幹百個蛇頭,兇睛炯炯,宛若寒星,整個布成了一個極大圓環,把三人寄身枯樹圍在其内。

     端木烈冷冷看了樹上靜如山嶽、絲毫不作驚容的三人一眼,舉起手中豎笛湊在唇邊,吹了一聲頗為柔和的單音,群蛇頓時萬目齊開,慢慢依舊把頭垂入草中,恢複了一片死寂氣氛。

     奚沅見群蛇低頭斂迹以後,一面示意谷飛英、荊芸二女緊防群蛇突然侵襲,一面向蛇魔君鐵線黃衫端木烈發話道:“端木魔君,你在華山下棋亭,曾暗用‘獨目金蛇’害我奚沅,尚可說是誤會你結拜兄長賽方朔駱松年死在我手之故。

    但烏鞘嶺赤霞峰,分明已遇真正仇人黑天狐宇文屏,彼此已無嫌怨可言。

    今夜卻在這絕嶺荒山,又複倚仗群蛇逞兇作威作甚?” 蛇魔君鐵線黃衫端木烈伸手撫摸了一下下蟒頭,冷冷說道:“朋友死了,極其容易再交,我所豢養靈蛇倘若傷損一條,卻無殊白費端木烈多年心血。

    宇文屏殺死了我拜兄駱松年,卻作了我的義姐。

    一個小偷大哥,換了一個名列武林十三奇的大姐,端木烈隻占便宜,絕未吃虧。

    所以這一段恩仇,早已成過眼雲煙,不必談了。

    ”說到此處,目中突現兇光,一注荊芸。

     荊芸倏地一驚,暗想此人别未多時,怎地目光如電?武功似乎高了不少,莫非黑天狐宇文屏把“紫清真訣”傳授給他不成? 端木烈略停又道:“荊家賤婢,冒充紅裳姹女桑虹,在烏鞘嶺赤霞峰頭,用百毒金芒連傷我‘赤鱗雞冠蛇’、‘七步青蛇’,‘雙間錦帶’。

    此恨委實高比泰山,深逾東海!你與谷家賤婢,當日也是動手之人,如今已在端木烈的萬蛇圍困之内,絕無僥幸?我宇文大姐明天也來,但你們等不到天明,必已在萬蛇口中,被吞完血肉變作三堆骷髅白骨了!” 奚沅。

    谷飛英、荊芸三人聽見黑天狐宇文屏也在此處,卻比身被群蛇圍困更覺驚心。

    但也想不出及早脫身之法,隻好暫蠲百虛,先自凝神,抱元守一,注意這位黃衫蛇魔怎樣發動群蛇攻勢,此時三人所坐,正好成一“品”字形,背背相依。

    奚沅面對瑞木烈,谷飛英。

    荊芸則各自注意當前動靜。

     端木烈話完以後,緩緩舉起手中豎笛,吹了一個尖銳單音。

    “唰”地一聲,亂草叢中的幹百蛇頭又複重行昂起,萬道兇芒,齊朝樹上三人炯炯注視:他用作乘騎的青色巨蟒,紅信一伸,也似有所動作,端木烈輕拍蟒頭說道:“阿青乖點,殺他們用不着你!”回頭對身旁草中,“噓”了一聲說道:“阿紅先上,把那花子咬死!” 草叢之間,應聲升起一條一丈來長的紅影,宛如長虹電射,直向坐在枯樹之上的奚沅蹿去! 奚沅到眼便自認出這是一條毒性頗烈的火赤練蛇,手中青竹杖攥住中央,用杖尾照準宋蛇七寸疾點。

    火赤練蛇雖非罕見之物,但能長到這麼大,也有靈性。

    知道七寸要害不能受杖,空中蛇頭略偏,便巳閃過,仍然照直蹿到。

     奚沅是丐幫長老,制蛇素具專長。

    何況冷雲谷這一勾留,得諸長老指點,武功又有大進。

     用青竹杖尾點蛇,本與武家過手一般,乃是虛招,見蛇頭閃過,執在青竹杖中央的右手小指一壓,拇指一頂,杖頭便自快如電光石火一般,正好敲中火赤練蛇的雙眼之間。

    那麼大一條青蛇應手立斃,墜落草間,一動不動。

     端木烈知道谷,荊二女武功更強,不願群蛇多所死傷,才想先自奚沅這最弱一環之上動手:哪知竹杖一敲,毒蛇立斃。

    不由獰笑連聲,目中兇光怒射,和那支豎笛在口中低吹三聲,立有七八條蛇影自草中淩空飛起,齊向奚沅蹿去,奚沅知對方蛇數太多,加上蛇魔君鐵線黃衫端木烈與那條青色巨蟒,更有黑天狐宇文屏以為後援,自己三人,今夜恐怕難逃大劫。

    但無可奈何之下,隻有遵照不老神仙諸一涵臨行所雲:“但順天心,莫問禍福!”能挨一刻,便挨一刻,能殺一蛇,便殺一蛇。

    而且三人都是一樣心思,所以雖處奇絕兇險的境地之中,依然沉穩已極,不露絲毫躁意。

     第二次的七八條蛇影,仍是齊向奚沅飛到。

    奚沅這回改握青竹杖尾,使出“萬妙歸元降魔杖”法一招絕學“萬蜂戲蕊”,内家真力貫注掌心;随手旋起一片青光,光中幻起幹百杖頭,分向飛蹿而來的群蛇點去!這一招杖法絕學,不但立斃八蛇,連所點部位都與那條首先發難的火赤練蛇一般,是在兩眼之間中杖死去。

     蛇魔君鐵線黃衫端木烈睹狀,不由心驚:暗忖:“華山下棋亭及烏鞘嶺赤霞峰兩度交手以後,自己因相助黑天狐宇文屏練成不少‘萬毒蛇漿’,蒙他結為義弟,并傳授‘紫清真訣’功力大進。

    這奚沅難道也有奇遇,不然武功怎會突然高到如此地步?”驚疑之下,覺得還是命令群蛇從四面齊上猛攻為好。

    真若不能奏效之時,再行發動自己那最為毒辣的事先布置,任憑三人武功多高,也必絕難逃死。

    主意打定,方把那支豎笛往唇邊一湊,準備傳音命令,突然眼前烏光一閃,飛來一段枯枝,正好打在豎笛中腰,豎笛立裂,自己所吹之音竟自變成一聲裂帛怪響。

     原來谷飛英一面注視當前動靜,一面冷眼旁觀。

    看出蛇魔君鐵線黃衫端木烈号令群蛇,全是吹笛傳音,心想若把他這一支豎笛毀去,最低限度可以叫他多費不少心力、所以折了一段枯枝發出,事情也湊得真巧。

    端木烈正想号令群蛇進攻,折枝飛到,豎笛一裂,所吹竟成了一種裂帛之音,而這種裂帛之音,正是端木烈平昔命令群蛇退卻的信号。

     刹那之間,草叢之内所藏的萬蛇齊動,一陣悉悉索索地沙沙爬行之聲,竟自全部調頭往後退去。

     端木烈氣得面色鐵青,揚手一掌拍在青蟒頭上,高聲叫道:“阿青,快叫它們不準亂動!” 青蟒果真通靈,極為難聽地“呱呱”叫了兩聲,群蛇才又是一陣騷動,停止不退。

     那端木烈狠狠地向樹上二女一男看了兩眼。

    荊芸恨他驕橫狠毒,也學谷飛英折枝代箭,但一手三枝。

    上一枝招呼了蛇魔君鐵線黃衫端木烈,下面兩枝打他所坐巨蟒的炯炯雙目。

     端木烈如今武功大非昔比,這回不比方才無備,見樹枝飛到,肩頭略晃便即避開。

    坐下青蟒也是通靈之物,倚仗自己皮鱗特厚,刀劍難傷,隻把眼睛一閉,想把飛來樹枝彈落。

    哪知荊芸心思極巧,早就看出這條青蟒太大,定極兇惡。

    所以打端木烈的隻是一段枯枝:而打青蟒雙目的,卻在樹枝之中又夾了兩根細如銀絲,目力難辨的透骨神針,并發而至! 内家神功講究的就是要練到“飛花碎石”、“噴水傷人”。

    所以光是兩段樹枝已經夠受,何況還加了兩枚透骨神針?青蟒雖然天賦異禀,雙眼一閉,全身刀劍難傷,但眼皮柔軟薄嫩,苦頭吃得不小。

    怒啼一聲,蛇身翻滾,竟把個端坐在蟒頭上的蛇魔君掀落叢草之内。

     ---------------------- 無名氏掃描,鄉愁ocr舊雨樓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