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香肌親枕席 貞關不破是風流

關燈
此一會也好。

    你看這松林幽靜已極,無人相攪,這次興發一個強存弱亡,誰也不許先行逃走。

    ” 妙手神偷徐荻笑嘻嘻說道:“一别多年,想不到老駱的火燎脾氣,不但絲毫未改,反而把全身上下僅帶幾分人味的那一點江湖豪氣,也自散除幹淨!在真人面前,何必說什麼假話? 你囊中那兩件東西,要不是武林罕見的至寶奇珍,徐獲還真看不上眼!這種意外之财,見者有份,何況我們誼屬同行。

    你說你是分我那隻碧玉靈蜍,還是另外一件?” 賽方朔駱松年見自己身畔之物,徐荻竟然知道,不覺微愕,濃眉方自一剔,徐荻又笑道: “老駱不要驚疑,我并不會什麼諸葛武候的馬前神課,能掐會算,隻怪你自己得意忘形,過分大意!昨日午後,你在那破廟之中,喃喃自語之際,我化身仙佛,高坐神龛,一字一句把你所吐供狀,全部聽在耳内,難道你想腆着臉兒賴賬?” 駱松年聽機密果然無意洩漏,不禁老羞成怒,恨聲喝道:“你駱大太爺洪福齊天,有意無意之間,果然是得了兩件罕世奇寶!但憑你那幾手毛拳毛腳,怎配得上要求分潤?不要羅嗦惹厭,還是趕快受死,嘗嘗我這幾年間新練的旋風掌法滋味如何?” 妙手神偷徐荻手指駱松年,哈哈笑道:“不知羞的老駱,自稱什麼洪福齊天,依我看來,你簡直是叫兔魂纏腿!吹胡子瞪眼唬得了誰?你那點鬼門道有什麼稀罕?要打就打!”就藉着手指駱松年笑罵之勢,話音方落,指尖幾乎已到對方胸前,但不吐即收,伏身出腿“掃葉盤根”,逼得駱松年倉促之間無以應變,隻得躍起半空!徐荻跟手回環發掌,—連兩招,便把個鼎鼎大名的賽方朔駱松年,弄得左攔右架,連縱帶躲地退出了一丈多遠。

     妙手神偷徐荻存心怄他,也不趁勢追逼,依舊卓立當地,微微笑道:“老駱莫慌,這幾下不算,我隻是試試這多年來,你到底長了幾分能耐?” 賽方朔駱松年滿臉通紅,一語不答,一步步的慢慢走近。

    妙手神偷徐荻,貌雖從容帶頭,其實知道對方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也在全神戒備!見駱松年走到離自己不過六七尺時,還不止步,不由笑問道:“老駱,你想……”話剛出口,駱松年暴吼聲中,掌挾掠風,當胸猛擊而至!妙手神偷不肯硬接,滑步轉身,以白猿掌法拆招。

    兩個南北名家,功力悉敵,打了個虎躍龍騰,沙飛走石。

     葛龍骧等隐身古樹,看得分明,徐荻所長在于輕功較好,變化靈妙;駱松年則以掌力沉雄,下盤穩固,超過對方。

    這樣動手下去,三五百招之内,恐怕根本難以明顯分出勝負。

    駱松年所竊的是杜人龍之物,大可明面索讨,不必在暗中相助徐荻,遂出聲喊道:“徐兄住手! 葛龍骧要親自向這位駱當家的,索還我師弟的身藏至寶,碧玉靈蜍!” 這一發話出聲,場中交手的兩人,立時往外一分。

    徐荻自然早在意中,駱松年卻因對方有伏,大吃一驚!擡頭循聲看處,隻見一株古樹的虬枝之上,現出一個中年乞丐與兩個英俊少年。

     葛龍骧不欲多事結怨,心想顯些功力,鎮住對方,把碧玉靈蜍好好交出,便即算了!遂向奚沅及杜人龍說道:“奚兄與杜師弟稍待,我去把碧玉靈蜍取回。

    ”說完,就在所坐虬枝之上,起立舉步,一直走到梢頭極細之處,松枝仍然不見大動,隻是微微上下起伏。

     葛龍骧所立之處,離地約有三丈,一提真氣,頓時青衫飄飄,好似人被松枝微顫之力彈起,緩緩落下。

    等到足踏地面,連膝蓋都未稍屈,依舊原式未動,滿面春風,向賽方朔駱松年抱拳說道:“在下葛龍骧,那隻碧玉靈蜍是我師弟杜人龍的師門重寶,不容遺失,駱當家的可否賜還?” 葛龍骧這種淩空飄墜的身法,極其輕靈美妙,自自然然,看不出絲毫蓄意驕人、矯揉造作之處。

    南徐北駱均是行家,尤其是妙手神偷徐荻,夙以輕功之技自诩,一見之下,也暗暗心驚,知道昨日奚沅所說不差,這兩位少年果然身懷絕世武學,自己差得太遠。

     駱松年則更知敵方不但勢強,而且人手又多,不把碧玉靈蜍乖乖送出,定然難逃公道! 但人性多貪,這類稀世奇珍到手以後,叫他再拿出來,豈所甘願?眼珠一轉,哈哈笑道: “駱松年以勝箧小技,遊戲人間,豈是真正貪鄙?前日我不過見三位一行,器宇非凡,英風俠骨,仰慕有意,結識無由,才和那位小俠,開了一個小小玩笑,要想以為進身締交之階。

     誰知得手一看,竟是那等重寶,正欲設法送還,不想徐兄誤會相邀,以至在此巧遇。

    碧玉靈蜍在我囊中妥善保存,敬以原璧歸趙!”伸手右肋下的一個軟革囊中,慢慢摸出那隻碧玉靈蜍,向葛龍骧遞去。

     葛龍骧雖然讨厭他這些自作解嘲之語,但人家既已甘心還寶,何必再加譏诮。

    方待伸手接取,突然覺得駱松年眼光之中,好似含有一種詭秘之色。

    他如今閱曆大增,知道“眼為心之苗”,對方眼光詭秘,可能這隻碧玉靈蜍,竟含有什麼陰謀在内。

    心中一生戒意,不但未伸手接取,反把内家真氣凝貫右臂。

     駱松年見葛龍骧不接碧玉靈蜍,獰笑一聲,右手一揚,但打出的不是碧玉靈蜍,卻是一根淬毒喪門釘!一點銀星之中,略閃青芒,向葛龍骧迎面打到。

    人卻不管所發喪門釘打中對方與否,提氣倒縱,一個“雲裡翻身”便欲往林外逃去。

     本來對面發難,不易躲避,但因葛龍骧先機知戒,内家真氣早已提足,喪門釘星一閃之時,右掌微翻,便自震飛半空。

    左手默運“彈指神通”,屈指輕彈。

    “嘶”的一縷勁風過處,駱松年還未能縱到一丈,便自“吭”然出聲,往下墜落。

     古松上的小摩勒杜人龍,生怕那碧玉靈蜍在駱松年落地之時有所殘損,身形一閃,宛如飛燕掠風,半空中便在駱松年手内奪回碧玉靈蜍,飄然落地,與葛龍骧并肩而立。

     葛龍骧見所失之物業已取回,正等替駱松年解開穴道放走,杜人龍伸手一攔說道:“葛師兄!此賊何等陰惡?他在明遞碧玉靈蜍的右掌之中,暗藏一根淬毒喪門釘;倘若你不識先機,洞悉惡計,貿然伸手相接之時,他隻須就勢輕輕一按,請問該是個什麼光景?如此之人,還不趕快除去,留他作甚?” 葛龍骧搖頭含笑說道:“他雖然用心險惡,但我何曾有損毫發?動辄殺人,并不是真正俠義之道。

    何況世界多少極善之人,都是從無邊孽海之中,猛一回頭便登彼岸!遠者不提,摩伽仙子與風流教主二人,豈不是最好榜樣?像駱松年這種人物,倘使怙惡不悛,欲加行誅,也不過是舉手之勞。

    何不放他一次,以觀後效?”說罷又要動手解穴。

     奚沅與徐荻二人,均在暗暗點頭,欽佩葛龍骧的仁義胸懷。

     但杜人龍卻仍然把手一攔說道:“縱然依師兄之意放他,我也要看看他所謂另一件稀世奇珍,偷的是何人之物?” 三人被他一語提醒,果然徐荻曾聽這駱松年自言自語,說是到手兩件稀世奇珍,還有一件究是何物?杜人龍一搜駱松年身上,并無甚貴重物件,但打開他左肋下方才盛放碧玉靈蜍的軟革囊時,隻見其中還有一隻絲袋。

    杜人龍一松袋口,突然脫口驚呼,伸手取出一條軟綿綿、金閃閃的四五尺長之物,周身密布鱗甲,頭尾懼全,竟是一條金龍,龍頭之上并有寸餘長的兩隻小小龍角。

     奚沅自杜人龍手中取過仔細一看,并揭起龍尾的一片小鱗,就口運氣一吹,立時成了一根軟中有硬,硬中帶軟的金龍寶杖!遂扭頭向葛龍骧說道:“這就是我老友歸雲堡主萬雲樵的那根毒龍軟杖!十月初三的百杖争雄大會之中,就是要以此杖贈送赴會英雄中杖法最高之人,卻怎的會被這賊子盜走?葛小俠給他解開穴道,我來問上一問!” 葛龍骧微微一笑,也不伸手解穴,隻照準那位北道神偷賽方朔駱松年的肋下,又複屈指輕彈,駱松年頓時血脈流通,慢慢爬起。

    見碧玉靈蜍和毒龍軟杖,均在對方手中,兩隻兇眼不由瞪得幾乎噴出火來,尤其對妙手神偷徐荻,不住暗挫鋼牙,似是恨入骨髓。

     徐荻不禁失笑說道:“駱兄何必作出這副難看面孔?碧玉靈蜍本是杜小俠所有,原璧歸趙,理所當然。

    至于毒龍軟杖,也正是奚大俠老友歸雲堡主萬雲樵之物,人家代友追贓,我不過居中牽線,為你們引見引見,何苦看成什麼深仇大怨?奚大俠是窮家幫長老之一,江湖中有名的神乞奚三,若問你話時,還是放聰明些,照直說的好。

    ” 賽方朔駱松年雙眼之中,布滿紅絲,切齒獰聲說道:“徐荻矮鬼!你不要仗着别人威勢,來欺壓你駱大太爺。

    闖蕩江湖這麼久,什麼大風大浪,駱松年不曾見過?這點骨氣,總還會有。

    藝業不敵,殺剮任便,不要羅嗦,卻莫怪駱松年口角刻薄!索性賣句狂言,今日殺我便罷,如若假充仁義放走我,十日之内,必然設法重取這一蜍一杖!” 妙手神偷徐荻見他仍然這般傲氣,冷笑一聲,方待開口,葛龍骧已先笑道:“骨氣二字,不是你這般解釋!須知‘擇善’才能‘固執’。

    像閣下竊人之物,被原主追回,卻反惱羞成怒,在下無以名之,隻有,迷途難返’四字差可相贈!彼此無甚深仇,便沒有那幾句激将之言,也不會殺你。

    至于若真觊觎這兩件武林奇寶,則不論明奪暗取,均請于十月初三以前,駕臨烏蒙山歸雲堡,否則萬堡主壽辰一過,我等便即東返,不再相候。

    ” 賽方朔駱松年悻悻無言,又複死盯住杜人龍手中的碧玉靈蜍,與奚沅手中的毒龍軟杖幾眼,轉身走出林外。

     杜人龍揣好碧玉靈蜍自奚沅手中接過那毒龍軟杖,略一盤弄,覺得軟中帶硬,硬中有軟,趁手已極!遂向葛龍骧笑道:“葛師兄!我們似乎應該把這根寶杖,先送還那位歸雲堡主百歲壽星萬神叟,然後再按他規定,在百杖争雄大會之上,以本身杖法造詣,奪取這罕世之物。

    ” 葛龍骧點頭說道:“當然如此,憑師弟那幾手精妙無倫的杖法,這根毒龍軟杖還不是你囊中之物嗎?” 奚沅聽葛龍骧誇贊杜人龍杖法精妙之語,竟似能在百杖争雄大會之上穩占鳌頭!不由心中略有不服,暗忖:休看你們是當今武林第一奇人涵青閣主諸一涵門下,各自身懷絕世武學,但杖法一門,卻自古皆推丐幫所傳鎮幫杖法為各派翹楚。

    好在自己身受他們救命重恩,早就想要奪取此杖,作為酬勞,等到歸雲堡内,再見機行事便了。

     會澤離滇黔邊境,本不算遠,徐荻有事作别自去,三人依然從容浏覽,恰好趕到十月初二夜間,獨杖神叟萬雲樵百壽宴開之時,到了烏蒙山歸雲堡内。

     歸雲堡倚山而建,氣勢宏偉,因四方賀客甚多,身份不一。

     三人一到山腳,即已有人接待通報,等走至堡門之時,獨杖神叟萬雲樵聽說多年未見的老友遠來,竟自離席遠迎,親自恭立相接。

     葛龍骧、杜人龍見這位萬堡主,白發銀須,精神矍铄,雖已達期頤,看去頂多像是古稀光景。

    萬雲樵卻也老眼識人,互相見過以後,手把奚沅肩頭,哈哈笑道:“九年未見賢弟,幾乎想煞你這老哥哥了!這兩位小俠,仙露明珠,九天清晶,是我萬雲樵生平罕見人物!竟與賢弟一同寵降,歸雲堡平添不少光彩。

    ” 話說之間,一齊走進大廳。

    奚沅因見賓客甚多,葛龍骧師門威望太大,不便驚人耳目,遂未告知萬雲樵。

    直到壽宴畢,一千賓客均回賓館歇息,等待明日盛會。

    大廳上隻剩下老堡主萬雲樵,陪同奚、葛、杜三人啜茗閑談之時,奚沅才笑向萬雪樵說道:“大哥昔日威震西南的那根毒龍軟杖,現在何處?” 萬雲樵微微一愕,旋即哈哈笑道:“我說賢弟怎的忽然記起你這老哥哥來?原來是想要打我那根毒龍軟杖主意!我厭倦江湖,飛翔山歸隐,久已不用此杖。

    賢弟若早來數月,當可無條件相贈,但如今既已定下這百杖争雄大會,四方賓客又已來得不少,卻無法偏私賢弟一人。

    好在你們窮家幫杖法,冠冕武林,放眼群雄,無一是你杖下十合之将,不過要累賢弟費點手腳,并讓我瞻仰幾手杖法絕招以後,再行送你便了!” 奚沅笑道:“大哥不要會錯小弟之意,我是問你此杖目前可在?” 萬雲樵微詫道:“這根毒龍軟杖,是明日大會群雄竟奪之物,當然在此!那供桌一兩枝壽燭當中的絲囊之内,不就是嗎?” 奚沅含笑說:“好在彼此不是外人,大哥請恕小弟唐突。

    我想此時先借一觀,是否大哥當年所用原物?” 萬雲樵聽出奚沅話中有話,取過桌上絲囊,但囊一離桌,便知分量不對,壽眉一揚,用鷹爪力捏斷束囊絲繩。

    囊中所貯隻是—盤山藤,哪裡是什麼罕世奇珍毒龍軟杖?這一來萬雲樵幾乎急煞!寶杖失竊事小,明日大會之上不見此物,四方賓客豈不以為自己故意欺人?不由面容驟變,向奚沅急聲問道:“賢弟既知毒龍軟杖被竊,此事系何人所為?請速見告!虧得賢弟今夜指我迷津,不然明天當衆開囊,萬雲樵卻以何顔相對四方賓客?但就這樣,一夜光陰要想追回原物,恐怕太難。

    究應如何處理,愚兄忙中無計,亦請賢弟為我代畫一策!” 奚沅笑吟吟的,從身邊取出奪自賽方朔駱松年的那隻絲囊,遞與萬雲樵道:“大哥不必愁急,小弟等一行在途中曾因巧遇,略效微勞,請看這是不是大哥的成名寶杖?” 獨杖神叟萬雲樵一見絲囊,便已心喜,等接過手中,因系用慣之物,不必打開便知無錯,含笑說道:“賢弟此舉為我顧全了不少顔面,但愚兄真應愧死。

    究是何人用這種偷天換月之法盜去寶杖,而使我全堡之人均自茫無所知?賢弟請看,此賊确實費了一番苦心,這兩隻絲囊居然做的是一模一樣,外形上絲毫看不出有真假之别呢!” 奚沅莞爾一笑,遂把在會澤城中,巧遇北駱南徐兩位偷中聖手經過,略說一遍,獨杖神叟萬雲檐方始恍然大悟。

     一番談笑各自安息,次日便是萬雲樵期頤整壽正日。

    四方賓客登堂拜壽以後,萬雲樵在酒宴之中說明,自己年登上壽,久謝江湖,昔年費盡匠心、精工打造的一根毒龍軟杖,閑置可惜,遂起了贈烈士之意,不傳子,而欲将此杖贈與今日在座賓客之内對杖法一途造詣最高之人。

    說完取過桌上絲囊打開,命人把那條毒龍軟杖懸向預先搭設的“奪魁台”口,便請群雄後園一會。

     賀客之中,約有半數以上,均是為想人前逞能,奪取毒龍杖而來,聽主人話到正題,一齊無心酒食,擁向後園。

    奪魁台高丈許,寬敞異常,那根毒戈軟杖懸在台口中央,杖尾随風輕搖,鱗甲金光閃爍,栩栩欲活。

     萬雲樵首先緩步登台,向兩旁看棚之内的濟濟群雄抱拳施禮,朗聲說道:“萬某設這百杖争雄大會之意,一來是要使我這根毒龍軟杖,得一适當主人。

    仗以掃蕩群魔,扶持正義;二來萬某生平使杖,藉此機緣,也可見識見識天下杖法名家的各種高妙手法,為我這百歲生日,留一不磨紀念!故而此會主旨,全在以技聯誼,以武會友。

    集天下武林技藝,合四海奇人良才,相互磋磨,以便武林功夫不緻失傳,繼續傳揚。

    各位千萬不可過分存有得失之念,并切忌傷人!少時互相過手,點到為止,高下自有公論,倘若恃技傷人,雖勝亦敗!萬雲樵話已講完,點蒼四友與黔靈三真,随我同作評判,一觀各位高明絕技。

    ”話完退回台下正中的特設評判席上,東西棚之中的一幹江湖豪客,凡自認精于杖法之人,遂紛紛起立,登台獻技。

     葛龍骧、杜人龍與翼沅坐在東看棚中,一直看到申牌時分,奪魁台所見到的全是些世俗武學,隻有一位滄州镖客旋風杖童琦,連敗五人,正向台下叫陣,似乎有點雞群之鶴模樣。

     奚沅向葛、杜二人低聲笑道:“今日之會,看來無甚高人,不值得二位親自出手。

    現在時已不早,待奚沅獻醜,奪來寶杖,轉贈杜小俠吧!” 葛龍骧伸手一攔,不令奚沅起身,眼神凝注那十幾張評判人的座位之中,莊容說道: “奚兄且慢!杜師弟你看,中間萬堡主所坐左首末席之上,方才自行就座的白須黑發矮瘦老者,不就是我們在劍門關所遇的鐵指怪仙翁伍天弘嗎?” 奚沅聞言大驚,注目看時,果然是那位鐵指怪仙翁伍天弘,不知從何處掩來,悄悄地坐到中央主位之上,連獨杖神叟萬雲樵請來評判的點蒼四友和黔靈三真,則以為伍天弘也是主人好友,未加注意。

     這位名列“雙魔一怪”的武林奇人,突然現身,奚沅不由擔心今天老友萬雲樵這場高高興興的“百杖争雄大會”,可能要被這位怪仙翁攪得天翻地覆!方把雙眉一皺,尋思如何向伍天弘答話,杜人龍已先說道:“葛師兄,怪事真多,這伍老頭居然準時赴約,難道他真把那黑天狐宇文屏的藏處探聽出來了嗎?不管怎樣,此人既來,躲也躲他不過,索性讓我上台,略顯師門身法,看看這老頭子認出以後可有顧忌?”說罷,自座中起立,緩步走到台門,朗聲向奪魁台上的旋風杖童琦發話說道:“童朋友,在下杜人龍領教高招。

    ” 他真力早就蓄滿,雙掌端平,猛然一翻,往下虛空一按,人便如隻脫弦疾箭一般,向斜上方拔起兩丈來高。

    直到勢盡以後,雙手平分,掉頭向下,身軀一躬一伸,便已到達奪魁台上,點塵不驚,輕輕落地。

     這一手輕功絕技,自五丈以外淩空飛渡,而身法又極其巧妙輕靈,不但台上連勝五陣,正在洋洋自得的滄州镖客旋風杖童琦頓時色沮,連東西兩棚群雄,也被一齊鎮住,雅雀無聲。

     杜人龍故意賣武,人落台上,依然心注那位鐵指怪仙翁伍天弘。

    果然聽見他低聲自語說道:“咦!小鬼真正有兩套,‘潛龍升天’轉化成‘神龍過海’,這不是老化子的龍形八式身法嗎?” 杜人龍聽他業已認出自己來曆,知道必會稍存顧忌,不至過份任性恃強,心中一放,遂專心應付對手。

    這奪魁台兩旁的兵器架上,别無其他兵器,清一色的插着十來根長杖。

    杜人龍随手取了一根,一擰一抖,一片旋光。

    那被杜人龍飛躍過台威勢所懾的旋風杖童琦,此時心中倒已一寬,暗想原來這少年輕功雖然極高,杖法卻是外行,不然怎會把長杖當做槍抖? 但奚沅卻是一驚不小,急向葛龍骧問道:“葛小俠,杜小俠究竟是否與你同一師承?他這擰杖法,怎的與我們窮家幫中的鎮幫杖法‘降魔三十六杖’,有極其相似之處呢?” 葛龍骧微笑答道:“我杜師弟與貴幫頗有淵源,他的來曆以後再說,咦!奚兄你向西看,棚中那衣衫褴褛的瘦長之人.目射兇光,向台口直湊,好似心懷惡意,他莫非也是丐幫弟子嗎?” 奚沅定睛一看,皺眉說道:“此人我倒認識,名叫邊昌壽,名号人稱‘鐵杖鎮西康’。

     心狠手毒,武功極高,在西南邊陲也是一個有數煞星!他平素不修邊幅,以至衣衫褴褛,卻并不是我們窮家幫中弟子。

    ” 這時奪魁台上業已動手。

    小摩勒杜人龍方才抖那杖花,是故意向台下中席上坐的“鐵指怪仙翁”伍天弘顯露來曆,令他有所避忌,但動手對付這位滄州镖客旋風杖童琦之時,卻不肯輕易施展師門心法。

    他未拜獨臂窮神柳悟非之前,本以一條九合金絲棒威震江都,與兩位兄長合稱“揚州三傑”,此時遂以手中長杖,當做軟棒使用。

     杜人龍從師以來,獨臂窮神柳悟非何等好勝?為使他不至與葛龍骧等人相差過分懸殊,旦夕之間,拼命授以内家上乘心法,冷雲谷護法之行,獲益更多,所以長杖雖然未使絕學,卻依然杖風虎虎,威勢無倫!不到十招,便把個旋風杖童琦,逼得認敗服輸,下台而去。

     奚沅見杜人龍初上台時,一抖杖花,委實與自己鎮幫杖法極為相似,由不得凝神注目,但見他正式對敵,用的又是普通招術。

    就在奚沅暗地狐疑,葛龍骧心中想事的眨眼之間,杜人龍業已用昔年所擅的“九合金絲棒”法,糅以其他内家功力,連敗八雄,幾乎無人敢再上台。

    中席上的那位鐵指怪仙翁伍天弘,卻手撚長須,目注杜人龍,臉含得意微笑。

     這百杖争雄大會主人,歸雲堡主獨杖神叟萬雲樵,本心就想把那根“毒龍軟杖”贈與奚沅,知道杜人龍是與奚沅同來之人,他連勝多場之下,見趕會群雄,均以愛惜昔日名頭,不願上台孤注一擲之意,遂起座朗聲說道:“四座高朋,如無人上台再與杜小俠比賽,萬某這根毒龍軟杖,就……” 話猶未了,西看棚中暴吼一聲,“且慢!”語音搖曳之中,人已用“八步趕蠟”的輕功縱上高台,正是奚沅所說的那個“鐵杖鎮西康”,西南惡煞邊昌壽!杜人龍打量這邊昌壽,鷹鼻鹞眼,兔耳猴肋,目露兇光,眉蘊殺氣。

    光從這副相貌,便已看出來人不是善良之輩,但上台身法卻頗不俗。

    知道可能是個勁敵,微微含笑問道:“尊駕高名上姓?” 邊昌壽兩道三角濃眉一皺,嘴角微撇,滿面不屑之容,冷笑答道:“認不得鐵杖鎮西康邊昌壽,你還走的什麼西南道路?”他那“路”字出口一半,面容忽變,縮頸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