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香肌親枕席 貞關不破是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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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人龍、奚沅齊順葛龍骧手指之處,果然見遠遠山徑之上緩緩走來一匹青色毛驢,驢上坐着一個白發老者。

     杜人龍叫道:“葛師兄!你看這匹毛驢多好?青得連—根雜毛都看不見。

    ” 葛龍骧還未答言,奚沅好似想起什麼事?皺眉問道:“杜小俠眼力真好,隔着這遠竟能辨清驢身毛色,實令奚沅敬佩!杜小俠你再看看,那騎驢老者是不是白須黑發而甚為瘦削矮小?” 杜人龍擡頭看處,哪知就這兩句話的工夫,并未聽見什麼急驟蹄聲,那青色小驢業已隻離三人半箭不到。

    驢上老者果然如奚沅所言是白須黑發,須白如銀,發黑似漆。

    雖然騎在驢上,仍看得出身材矮小瘦削;但雙眼神光極足,偶而眼皮—翻,便如打了一道電閃似的!距離既近,奚沅也自看清來人形貌,神色忽然劇變,低聲向葛、杜二人說道:“兩位小俠,這是一個十幾年來未履江湖的武林怪傑,少時最好由我一人答話。

    ” 葛龍骧也已覺得從雙目神光程度看來,這驢背老者武功确實不弱,又生具這種白須黑發異相,怎的未聽恩師及醫、丐、酒三奇等談起此人?但見奚沅那等神情,猜出來人生性定極怪癖。

    方自把頭微點,青色小驢蹄聲得答,業已走到三人面前。

     那小驢一身青色細毛,油光水滑,兩隻大耳聳立,顧盼生姿,神駿已極!杜人龍竟自越看越愛,驢上老者,目光瞥及奚沅,停蹄冷冷說道:“奚三!想不到在這劍門山上會遇見你,你師父可好?替我帶個口信,說我業已二度出山,不過西南有事,要到年底才能前去找他。

     當年那筆舊賬,連本帶利,也該算一算了。

    ” 奚沅神色莊重,恭身答道:“伍老前輩來得太遲,先師十一年前即歸道山!不過奚沅忝為‘關十一丐’弟子,天大冤仇也敢為先師承擔,伍老前輩是否有所指教?” 伍姓老者從鼻孔中“哼”了一聲道:“你師父倒早早擺脫了是非恩怨,教我遺憾終身,委實令人惋惜!你方才幾句話,雖是慷慨激昂,但明知我定例不與後輩動手,也有些故意取巧之處。

     我今天特别高興,你師父那筆舊賬就算是我在他靈前奠物,從此不必再提!你同行這兩個少年,是何來曆?根骨比你高出太多!我二度出山以來,第—件事就是要物色一個衣缽傳人,以繼承我在窮山幽谷面壁十三年所得的無雙武學!你問問他們,看哪個有此緣分?” 奚沅想不到這伍姓老者好端端的給自己出了這道難題,不由雙眉緊皺,正思怎樣答複;杜人龍聽這老者竟想收自己和葛龍骧作徒弟,不由好笑,眉毛—揚說道:“這位老人家怎的這樣沒有見過世面?十三年空山面壁,算得了什麼?自诩為無雙武學!你把‘諸葛陰魔醫丐酒,雙兇四惡黑天狐’等武林十三奇,置之何地?俗話說得好:‘滿瓶不動半瓶搖’!就憑老人家這種驕狂自滿語氣,恐怕想做我們師父,還不配吧?” 杜人龍這兒句話,語語尖酸,奚沅聽得不禁在腹中一疊聲的暗暗叫苦,但那白須黑發老者真是怪人,越聽面上越露笑容;等杜人龍說完,竟自樂了個仰天哈哈大笑,笑畢拈須說道: “好,好,好!老夫生平最喜歡的就是像你這樣刁鑽刻薄而膽大妄為的小鬼精靈!看你這副神态,你師父大概也不是什麼無名之士。

    快杜人龍起先對這老者頗為鄙視厭惡,但現在突然覺得此人别具一種風趣,笑聲答道:“我叫杜人龍。

    至于老人家的姓名麼,因你們這些人物,什麼顧忌規例太多,我暫時不加請教,等會兒問問奚兄好了。

    ” 白須黑發老者哈哈笑道:“你這小鬼對我脾胃,老頭子就去找趟黑天狐,我們十月初三歸雲堡見。

    ”說完,雙腿一夾,那頭青色毛驢四隻小蹄翻處,刹那之間,便已轉入萬山叢中不見。

     奚沅等他形影俱杳,搖頭歎道:“這位老人家,怎的忽然再入江湖?并恰恰和我們相遇,又立意看中杜小俠,真弄得人啼笑皆非!二位小俠可知道此人的來曆嗎?” 葛龍骧、杜人龍—齊搖頭答稱不知。

     奚沅雙眉緊鎖說道:“扛湖中的極負盛名人物,除武林十三奇之外,近有北道南尼,還有雙魔一怪!北道三絕真人邵天化,聽說已然死在華山;南尼摩伽仙子,也已改邪歸正!黑白雙魔聲勢最大,但長年都在西昆侖星宿海,輕易不履中原,并傳聞早已化去。

    一怪卻就是我們方才所遇的黑發白須老者,此人姓伍,名天弘,江湖賀号‘鐵指怪仙翁’。

    平生行事,怪異無論,一語相投,瀝肝披膽,俱所甘願;但有時睚眦之顧,卻會成為不世深仇!十多年以前,這伍天弘不知遭受一種什麼挫折,竟在江湖絕迹,如今突然出現西南,又與杜小俠添上這場牽扯。

    倘若他真把黑天狐藏處找到,烏蒙山歸雲堡中見面之時,杜小俠不肯把尊師名号如言說出,這場麻煩可真不在小呢!” 杜人龍笑道:“奚兄,你說他怪,我倒看這老頭滿有意思!他若探不到黑天狐的藏身所在,自然不好意思去往歸雲堡尋找我們;萬一當真被他探到,我和我葛師兄便要先行鬥他一鬥,教他曉得徒弟豈是那麼容易收的?” 奚沅見葛、杜二人業已聽自己把“鐵指怪仙翁”伍天弘的來曆說明,仍然毫不在意,不由以為他們年輕氣盛,恃技驕人!自己身受他們救命重恩,伍天弘的厲害久所深知。

    休看他今日聽任杜人龍頂撞譏嘲,随和已極;若找到黑天狐蹤迹以後,杜人龍隻一毀約失言,立刻便是天大禍事!自己師友之中,尚想不出有人能夠抵敵此老。

    獨杖神叟萬雲樵為慶祝百歲整壽,設下那“百杖争雄大會”,如今在無心之中請去這位魔頭;倒要想條什麼妙計,不要弄得大煞人家風景才好。

     葛龍骧知道這“鐵指怪仙翁”,即與西昆侖星宿海的“修羅二怪”黑白雙魔齊名,武功必有獨到之處!看奚沅這種神色,是為杜人龍擔憂後果;不忍令他過分焦急,含笑說道: “奚兄請勿為此事挂懷,葛龍骧絕非自矜武技;這位怪仙翁,看來不會比我們高出多少!何況宇文屏足迹難尋,我杜師弟所出的第一道難題,他就未必準能通過。

    我們還是照原定計劃,且作勝遊,瞻仰瞻仰青城、峨嵋等名山景色,以蕩滌胸襟塵欲吧!” 青城山在四川灌縣西南,群峰環衛,狀如城郭,諺稱神仙都會。

    黃帝曾封此山為“五嶽丈人”,故又名“丈人山”,道書号之曰“寶仙九室之洞天”,烈為十大洞天之一。

    葛龍骧、杜人龍是初次登臨,奚沅卻是識途老馬:在他指點引導之下,幽壑危峰,窮奇而探,果然峰峰挺秀,壑壑靈奇,環壁煙蘿,疊屏雲錦,丹青一發,紫翠幹般!葛龍骧生長在南嶽涵青閣,所到過的廬山“冷雲谷”和龍門“天心谷”,景色也自絕佳,但總覺得比不上這青城山的自然靈妙。

     爬上一座參天孤峰,極目睛蒼,襟懷自遠,葛龍骧不由歎道:“以前總以為‘第一青城擅,無雙紫閣推’之語,不盡不實!今日身臨其境,才知所譽不虛!無怪此山道觀極多,玉佩金當,天爐地鼎,原應在這種靈山妙境,才相配合呢……” 杜人龍忽然訝道:“葛師兄你聽,峰下竟有人來!難道還有和我們一樣,有此雅興月夜攀登這青城絕峰嗎?”葛龍骧笑道:“來者共是兩人,輕功看來不弱,既然月夜遊山,總非俗士,看看是何等人物?能多認識兩位西南英俊也好!” 奚沅此時靜心傾耳,仍隻聽到極其輕微的一點聲息;見葛龍骧竟能從這點輕微聲息,分辨出來者人數、武功,不由心中加了幾分敬佩。

     葛龍骧原以為月夜登峰,必是高雅之士,存心結識;但等峰頭人影一現,不禁眉頭大皺,暗叫晦氣不疊!原來上峰之人,一個是身材高大、滿臉橫肉的壯年道士,另一個則是奇醜無比的婦人;上身穿着一件蔥綠短襖,下身一條同色的羅裙,但腰間卻系了一條大紅絲帶;又矮又胖,獅鼻豬目,兩顆大黃闆牙龇出在血盆大口以外,簡直稱得上氣死無鹽,羞走嫫母。

     奚沅卻自這醜婦與道士上峰,便在暗暗留神,不住打量,突然眉頭一皺,向葛、杜二人說道:“兩位小俠,我們走吧!” 葛龍骧方一點頭,那矮胖醜婦竟然湊近身來,咧開大嘴,用那破鑼一般的聲音說道: “小兄弟慢走,我送你一朵花戴!”竟自鬓間摘下一朵粉色小花,要想替葛龍骧插在所着青衫的大襟之上。

     葛龍骧聽她開口就叫自己小兄弟,說話之時,又唾沫橫飛,媚眼連抛,不由厭惡已極! 劍眉方自雙挑,奚沅已在—旁接口說道:“這位姑娘,可是雲南滇池風流教主門下?在下奚沅,窮家幫幫主儲南州是我師兄,這朵花兒不要送了。

    ” 醜婦把兩隻豬眼一瞪說道:“窮家幫有什麼了不起?姑奶奶隻要一高興,再送朵花給你們幫主儲南州戴戴,也說不定。

    ” 奚沅知道這風流教中規例,送人花戴,就是要把這人擄為面首之意。

    現聽醜婦居然出語辱及自己師兄丐幫幫主,不由大怒,冷笑一聲說道:“賊婆娘簡直不知道天高地厚,就是你們教主魏無雙,也不敢絲毫輕視我窮家幫的威名!如此淫蕩輕狂,及出言無狀,奚沅要加儆戒!”說罷右掌一揚,向醜婦當胸劈空擊去。

     醜婦一聲蕩笑,身形微飄,已自把掌風讓過。

    兩手一舉,毫未帶甚風聲,輕輕緩緩向奚沅迎面抓去。

     葛龍骧認出她這虛空一抓,竟是旁門中的厲害功力“無風陰爪”!恐怕奚沅萬一抵擋不住,要吃大虧,右手五指輕彈,用了六成“彈指神通”。

    醜婦雙掌陡然如中利錐,奇痛入骨! 已知遇到高人,“好漢不吃眼前虧”帶着傷痛,與那道士雙雙逸去。

     葛龍骧見她神情淫蕩,長相醜陋。

    轉面又對奚沅問道:“奚兄,你方才問的那醜婦可是‘風流教’門下,這‘風流教’名稱邪惡,内容如何?既在雲南滇池,恰好是我們原定行程之内;倘若系害人組織,順便把此教鏟除,也好為西南人民除一禍患。

    ” 奚沅聽他問起風流教之事,正色答道:“這風流教是一位紅粉魔頭所創,此女姓魏,名無雙,武功詭異,似非中土各派家數。

    此教規模不大,共收女弟子七人,而教址亦隻知是在雲南滇池之中,但無固定處所。

    适才所見魯三娘,是魏無雙門下第三弟子,最稱淫兇狠惡,身畔帶着甚多迷香暗器。

    想是震于葛小俠神功,不敢施展,便即逃遁!既以‘風流’命教,當然不是善良組織。

    我們路過之時,憑兩位小俠的絕世武學,或可為西南少年子弟除一吸血惡鬼!不過這風流教門下弟子,各種迷香暗器之中,大半兼帶媚藥,厲害無比,稍有不慎,任憑你英雄蓋世,也不得不在她們裙下低頭,失足成恨。

    ” 葛龍骧在這風流陣仗之中,吃過大苦,如今想起追魂燕缪香紅那種袒裼裸裎、臀搖乳顫的淫形浪态,猶覺惡心!一聽雲南滇池之内,又出了這麼一位紅粉魔頭,風流教主魏無雙,俠心早動。

    定意蕩此妖氛,在西南一帶留些功德。

     三人遊罷青城,順着岷江南下,暢遊峨嵋,然後再南行人滇。

    葛龍骧因有這“風流教” 一事萦心,沿途不欲多事留連。

    反正黑天狐宇文屏藏處隐秘,難遇難尋,所以把峨嵋勝景盡興登臨之後,便直接奔向雲南昆明附近的滇池而去。

     葛龍骧等三人,到得昆明,正是菊芳蘭秀,雀叫蛩鳴的清秋時節。

    既到昆明,就是不為風流教,也必先遊滇池。

    三人買棹乘舟,盡興遊覽。

    五百裡滇池,浩瀚無垠,水平如鏡。

    葛龍骧笑指遠方,向奚沅及杜人龍說道:“奚兄及杜師弟,你看四外的丹青霜葉,水墨雲煙,暮藹微烘,夕陽殘照,我們這一葉扁舟,真如身在畫圖之内!尤其是那天邊極遠的淡淡一抹,分不出是雲是山?委實美極!胭脂三尺浪,螺黛一痕秋,這滇池風光比起天心谷湖蕩的清深幽靜,和大海浩瀚汪洋,别具一種淡遠之趣。

    我雖非‘智者’,卻覺得樂山不如樂其水呢!” 突然—條梭形快艇,從自己所乘船隻的八九尺外,電疾劃過!劃船的是個紅衣少女,雙槳運用如飛。

    但在經過船頭的刹那之間,玉臂輕擡,似有一線金光,當空微閃!杜人龍眼光何等銳利,猿臂輕伸,就用手中竹筷夾住那線金光。

    原來是枚四五寸長的金針,針上還纏着一撚細紙。

     杜人龍取下針上所附紙撚,打開看時,隻見上面寫着“拙徒歸報,有身懷絕技之翩翩公子,俠蹤突莅西南,并且有問罪魏無雙之意。

    竊思生平素昧,結怨何由?今夜三更滇池之西,碧雞山畔,魏無雙特駕小舟,于明月清風之下,伫候雅教!公子若有膽應約,請勿偕他人。

     魏無雙厭見猥瑣村童與肮髒乞丐,以免有所開罪!”遂遞與葛龍骧,笑道:“翩翩公子請看! 我與其兄,一個是猥瑣村童,一個是肮髒乞丐!今夜這場風流雅聚,到底奉陪不奉陪呢?” 葛龍骧看完,劍眉雙挑說道:“這類蕩婦淫娃,除了那些迷香媚藥之外,那堪一擊?何必向她示弱。

    今夜如言催舟前往碧雞山下,奚兄與杜師弟遠遠為我掠陣,我要獨自見識見識這位風流教主魏無雙,比當年迫魂燕缪香紅如何?” 杜人龍見葛龍骧有點惱火,心中不由暗笑葛師兄這副漂亮臉蛋,真替他找來不少麻煩! 不過知道魏無雙決非追魂燕缪香紅之比。

    當年崂山大碧落岩萬妙軒中,葛師兄誤服奇藥,全身癱軟無力,在那等奇淫極豔的風流杖之下,猶能強以真靈克制欲火,不污絲毫清白!今日身懷多種靈藥,理應不虞有失。

    奚沅剛更測不出二人高深,不便插口。

    葛龍骧遂囑咐顧姓船家,要在三更左右将船搖到碧雞山附近水面。

     轉瞬之間,夜色已深。

    玉靈千珠,銀河一線,池内的蘆荻叢中,不住閃着點點漁燈,碧雞山的巍峨山影已在不遠。

     葛龍骧仰觀星鬥,來得恰是時候。

    二鼓方過,三更不到,遠眺碧雞山方向,見水上有幾點燈火,似是泊着一隻大船。

    遂囑咐船家,緩緩搖到離那大船十丈左右,再行停橹定舟。

    此時看得分明,那隻大船雖然燈火輝煌,但卻不見船上有甚人影晃動。

     葛龍骧悄悄告訴杜人龍與奚沅,自己施展輕功過船以後,顧姓老船家必然驚疑,可對他好言解釋。

    說完以後,在船上找塊木闆,細一相度兩船距離,一捏一撅,木闆分成三片。

     葛龍骧見約定的三更已屆,走到船頭輕輕一躍,已向前縱出五丈。

    等到縱勢将竭以前,手中抛落一片木闆,雙足微點,又是三丈左右。

    他此時功力勝似昔日,雖然撅了三片木闆以備不虞,其實隻用了兩片,人已如飄絮飛花一般,落身于那條燈火輝煌而小見人影的大船之上。

     這種淩波虛渡飄飄若仙的身法,休說船家疑神疑鬼,連身為窮家幫三老之一的丐俠奚沅,也覺得見所未見,舌挢不下。

     葛龍骧雖然單人赴約,但心中并未過分小視對方。

    最後一次,藉第二塊木闆之力自水上往大船騰身,真氣業已提足,落腳之時,找的也是大船艙頂中心之處,所以身落大船,不搖不晃,船上人毫未驚覺。

     船頭船尾,均不見人,燈火輝煌的中艙之内,也是門窗輕閉,但好似微有蕩笑聲傳出。

     葛龍骧不由大惑,暗想那風流教主魏無雙,決無如此大膽約定自己三更來此,而竟敢仍在閉室宣淫。

    難道自己找錯,不是這條大船不成?放目四望,黑沉沉池水之中,除卻東南六七丈外,似有一條未點燈火的小漁舟,方圓左近,再不見有其他船隻停泊。

    葛龍骧萬般無奈,雙足勾住艙頂,“倒卷珠簾”;輕輕用舌尖點破窗紙,往裡一看,不由羞得滿臉通紅,暗叫晦氣不疊。

     原來艙内正是那青城絕峰所見的“賽王嫱”魯三娘,與那滿臉橫肉的高大惡道。

    此時二人均脫了個半絲不挂,大參其歡喜之禅!而且是颠倒乾坤,窮淫極穢。

     葛龍骧哪裡看得慣這等行徑?正待下手處置這荒淫無恥的蕩婦、惡道,突然水面之上有人發話說道:“公子走錯地方,魏無雙不敢以徒輩逍遙行樂的水上陽台亵渎嘉賓,敬在這清潔漁舟迓客。

    ”聲若銀鈴,極其朗脆好聽。

     葛龍骧聲一入耳,不用擡頭,便知道是發自那小小漁舟。

    他因極其厭惡那魯三娘箕踞狂蕩的兇淫之态,凜氣成絲,屈指輕彈。

    窗紙“波”的一聲,室内魯三娘也“吭”了一聲!然後擡頭,果然那六七丈外的漁舟之上,燈火已明,一個一身漁家打扮的青衣女子卓立船頭,正向自己凝視。

     葛龍骧懲戒魯三娘以後,足尖微一用力,已用“金鈎倒挂” 之勢,翻回艙頂。

    忖度大船與漁舟相隔約六七丈距離,自己功力尚可勝任,遂真力猛提,足下輕點,從艙頂長身,斜上方縱出約有四丈以外。

    縱勢尚未全竭,葛龍骧空中變式,低頭俯身;雙手左右平展,頭下足上,腰腿一屈一伸,便像一隻大雁一般,向青衣女子所立漁舟翩翩飛落。

     人落船邊,一點聲響全尤,漁舟也不過微微一側。

    青衣女子面帶驚容笑道:“毋怪小徒歸報,有極不平凡的人物,出現滇中。

     公子這種輕功身法,真如天際神龍,夭矯變化,令人歎為觀止!賤妾魏無雙,尚未請教公子高名上姓?” 葛龍骧身落漁舟,才看清這魏無雙,年齡頂多不出三十,一張清水鵝蛋臉龐,兩隻鳳眼,眉痕似柳,吹氣如蘭;加上那一身青布漁裝,腰如纨素,肩若削成,果然是位傾國傾城的絕代尤物。

     但怪的是,雖然俏生生、嬌滴滴,但卻不像她門下魯三娘那樣帶有一股妖淫之氣;隻是蓬頭粗服,淡掃娥眉。

    若非她報名自稱魏無雙,誰會看得出這就是名震西南的風流教主?葛龍骧因想像之中,這位風流教主若非追魂燕缪香紅一般的紅粉魔頭,便定是魯三娘似的羅刹夜叉一流人物!哪知見面之時,大出意外,竟與那欲海知非的摩伽仙子有些仿佛之處。

     他心中納罕,不由多看了兩眼,忘了答話。

    魏無雙莞爾一笑,說道:“公子人間麟龍,天上神仙!似心屬意之中原佳麗,當不在少。

    魏無雙這邊荒妖婦,蒲柳之姿,尚值得一顧嗎?” 葛龍骧聞言不由臉上一紅,暗責自己怎的這等失态?趕緊目光旁注。

    但聽得魏無雙自稱“邊荒妖婦”,越發覺得此女特别具有一種豪朗的英姿,而雙目之中,神光湛湛,毫不像那些縱欲貪歡的蕩婦淫娃之類!可是自己方才卻明明看見她門下魯三娘的那等荒淫無恥形相,兩者相較,異常矛盾,究應如何解釋?魏無雙想是看出葛龍骧心意,微微一笑,櫻唇略啟,正待說話,突然大船之上,響起一聲暴吼,方才在艙中與魯三娘淫樂的惡道,衣衫不整,自大船梢頭推落一條梭形小艇,直向漁舟蕩槳趕來。

     原來魯三娘想是運數當終,正在得趣情濃,欲仙欲死之際,葛龍骧突然隔窗給她來了一下“彈指神通”!而且無巧不巧的,正好彈中她後腰的“精促穴”上,以緻“吭”了的一聲,全身抖顫,元陰盡洩!惡道先還以為魯三娘施展什麼素女之術,正覺銷魂,等到感覺身上人手足漸冰,驚起之時,業已無救!再看到窗紙破裂洞口,才知受了暗算。

    人在急怒之時,往往頓忘厲害。

    惡道見四顧無人,隻有那條小漁舟上,對立一男一女,他因初與魯三娘相識,被她帶來昆明;尚未見過魏無雙,便在那水上陽台淫樂,以緻不認得那就是青城絕峰所遇少年和名震西南的風流教主!更不掂量掂量自己身上,能有多少武學?莽莽撞撞地劃着那梭形小艇,沖向漁舟,欲為魯三娘報仇雪恨。

     快艇到了兩丈左右,一聲暴吼:“是何小輩暗算傷人,還我魯三娘的命來!”人随聲起,惡道竟往漁舟之上淩空撲到。

     葛龍骧根本未加理會,魏無雙卻柳眉一剔,目射寒光,冷笑說道:“賤婢們耽于淫樂,忘卻我三年之約,早就該死!這惡道是中原巨寇,殺之無虧!”玉臂輕擡,向空微揮右掌。

     一股強烈掌風過處,惡道在半空中,突然慘叫一聲,連翻了兩個筋鬥,噴出一口鮮血,墜入水中,眼看不活。

     葛龍骧見這風流教主魏無雙,竟動手殺那惡道,口中并似對她自己門下女徒深有不滿,不由又是一陣疑詫。

     魏無雙回身就船頭盤膝坐下,螓首微擡,對葛龍骧含笑說道:“公子既不肯見示姓名,難道也不讓我敬你一杯這自制百花佳釀嗎?”說完,舉杯相向。

     葛龍骧動身離開,自己坐船以前,為防萬一,鼻中早已塞好奚沅所煉藥丸,但此時見魏無雙敬酒,心中頓又大費躊躇。

    看此女人品,确無絲毫淫惡之相,但“風流教主”之名卻太已難聽!這杯酒中不曉得有甚花樣?到底喝是不喝?思忖之間,卻見魏無雙面有哂意。

     葛龍骧何等好強?因鼻中塞有藥丸,說話不便,索性取出甩掉,劍眉一揚,英姿勃發,也就船闆上坐下朗聲說道:“在下葛龍骧,既然敢應教主之約,來此相會,慢說你這一杯百花佳釀,就是穿腸毒藥,也要叨擾!”說完舉杯一傾而盡,但心中早已打好主意,左掌之内暗藏一粒太乙清甯丹,準備一覺酒中有異,立時服用。

     魏無雙點頭笑道:“葛公子,這等行徑,才是英俠本色!若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