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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謹慎地靠在窗戶邊上開始于以後,還不知會冒出來幾百個複雜的問題呢。

    不知怎麼的,媽媽決定要搭遮篷以後,就開始刮大風。

    我一手揪住被風吹起來的遮篷,一手拿着錘子。

    我媽媽努力地把我妹妹遞給她的各種用得着的東西遞過來。

    用腿緊緊夾住篷布不讓它把我掀起來本身就不容易。

    我的胳膊在我何進第一枚螺絲釘之前就累了。

    我隻好解開那些奇妙的裝置,跳下來喘口氣兒。

    我媽媽一直在不停地唠叨着:&ldquo這多簡單啊。

     我要是沒有風濕病的話,我自己一會兒就弄好了。

    &ldquo一切又從頭開始,她隻好再告訴我一遍哪邊在裡,哪邊在外。

    對于我來說,這就像做什麼很落後的事似的。

    我又回到窗邊,錘子從我手裡掉了下去,我隻好坐在那兒,使勁按住篷布。

    我媽媽跑下去把它拾上來。

    安好一塊篷布大約要用一個小時。

    這時候,我一定會說&mdash&mdash&rdquo為什麼不留點兒明天再幹呢?&ldquo聽到這話。

    我媽媽氣極了。

    如果讓鄰居看見我們隻安了一塊篷布可怎麼得了。

    于是,我就建議說找個鄰居來把活兒幹完,我可以自己掏腰包付他工資。

    這更讓我媽媽生氣了。

    她認為這樣做是一種罪過。

    出錢讓别人替自己幹自己力所能及的活是種罪過。

    幹完了活兒,我總得受點傷,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

     我媽媽就會說:&ldquo你應該為你自己感到羞愧。

    你和你爸爸一樣,真是沒用!&rdquo 我雙手分開,跨坐在屋脊上,自己悄沒聲地笑了起來。

    我慶幸我現在可以不必再和錄音電話機打交道了。

    我知道,到傍晚我的後背就會被太陽灼傷,第二天我就無法工作了。

    我不得不一整天都臉朝下趴着。

    那太好了。

    這樣我就可以有機會讀點兒有趣的東西了。

    一天到晚聽那些統計材料,我都快變成傻子了。

    我知道當我在床上趴着的時候,克倫會找點兒&ldquo輕&rdquo活讓我幹,可我知道怎麼拒絕他。

     好了,我們又開始了,這回可是慢慢地。

    我釘釘子的方法會讓任何一個正常人發瘋的。

    克倫也隻是個正常人。

    他站在他自己做的台子上,不停地鼓勵我,告訴我該怎麼做。

    他為什麼不自己安瓦片,讓我幫他遞東西呢?我真不明白。

    他隻有在指導别人的時候才會覺得高興。

    即使是一件他自己就做得了的事,他也會把它分成幾個部分,需要幾個人一起完成。

    他從不在意完成一項工作花了多少時間。

    隻要是按他說的做就行,也就是說按那種又費時間又複雜的方法做。

    這就是他說的&ldquo效率&rdquo。

     這是他在德國學來的。

     叫我吃午飯時,我才安了幾塊瓦片。

    午飯是用昨天剩下的東西做的,已經冷了。

     洛塔把它叫作&ldquo沙拉&rdquo。

    還不錯,今天有幾瓶啤酒,挺合我口味的。

    我們甚至還吃了點兒葡萄。

    我慢慢地吃,一粒一粒地磨蹭着時間。

    我的背已經紅腫起來了。

    莫娜想讓我穿上件襯衫。

    我告訴他們我這人一曬就黑。

    克倫也不完全是個傻子。

    他提議我們把修屋頂的事挪到下午再幹,先找點兒輕活幹幹。

    他說他制了幾張複雜的圖表,需要修改再複制一下。

     &ldquo不,我們還是修房頂吧,&rdquo我要求道,&ldquo我剛掌握竅門。

    &rdquo 這聽起來似乎有理,也挺合邏輯,克倫又同意修房頂了。

    我們又登上梯子,做了點兒準備工作,就開始釘釘子了。

    不一會兒,我渾身汗如雨下。

    我越出汗,蒼蠅就越圍着我嗡嗡叫。

    我的後背疼極了。

    我故意讓他看出來我在加快節奏。

     &ldquo幹得不錯,亨利!&rdquo克倫喊道。

    &ldquo用這種速度,我們一兩天就可以幹完了。

    &rdquo 他話還沒說完,一塊瓦片飛了起來,砸在了他的眼睛上方,劃出一道口子,血一滴滴地流進了他眼睛裡。

     &ldquo噢,親愛的,你受傷了嗎?&rdquo洛塔喊了起來。

     &ldquo沒什麼,&rdquo他說,&ldquo繼續幹,亨利。

    &rdquo&ldquo我去拿碘酒。

    &rdquo洛塔尖叫着,一路小跑着回到房裡。

     我一沒留心,錘子從我手上滑了下去,穿過一個洞,正砸中洛塔的頭。

    她大叫一聲,好像一隻鲨魚咬了她似的。

    一聽到這聲音,克倫從他那台子上爬了下來。

     這下可以停止了。

    洛塔隻得被擡到床上,頭上敷了塊冰。

    克倫左眼上塗了很大一片藥膏。

    他一句抱怨的話也沒說。

     &ldquo我猜,今晚得你來做飯了。

    &rdquo他對莫娜說。

    在我聽來,他的聲音裡有一種秘密的喜悅。

    我和莫娜掩飾不住心中的喜悅,等了好一會兒才開始談論吃什麼菜。

     &ldquo你做什麼我就吃什麼。

    &rdquo克倫說。

     &ldquo羊排骨怎麼樣?&rdquo我插了句嘴。

    &ldquo法國大豆炖排骨,做點兒面條,再來點兒朝鮮薊&mdash&mdash聽起來怎麼樣?&rdquo 克倫覺得棒極了。

    &ldquo你不會介意的,是吧?&rdquo他問莫娜。

     &ldquo一點兒也不,&rdquo她說。

    &ldquo我很樂意。

    &rdquo 然後,好像剛想起來似的,她又說:&ldquo我們昨天不是買了瓶雷司令嗎?我覺得吃羊排骨的時候,喝上一瓶雷司令才棒呢。

    &rdquo &ldquo對呀!&rdquo克倫說。

     我沖了個澡,換上了睡衣。

    想着又要大吃一頓了,我不禁興奮起來。

    我準備坐下來,複制幾張圖表,裝裝樣子。

     &ldquo你還是歇會兒吧。

    &rdquo克倫說。

    &ldquo明天你就該肌肉酸痛了。

    &rdquo &ldquo那這些表怎麼辦?&rdquo我說,&ldquo你知道,我是真想幹點兒什麼。

    真不好意思,我太笨了。

    &rdquo &ldquo噓!&rdquo克倫說,&ldquo你今天幹得挺好的。

    休息一下,等着吃晚飯吧。

    &rdquo &ldquo如果你堅持的話,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rdquo 我打開一瓶啤酒,撲通一下坐在了安樂椅裡。

     我欣賞着大海。

    寬寬的沙灘,浪濤拍岸,激起陣陣浪花。

    隻是,到處都是沙子。

     沙子簡直無孔不入,好像連窗格子上都是。

     我們遊泳都不錯,在海水裡随着海浪上下浮動。

    克倫總想玩點兒新花樣。

    他常常躺在一隻充氣橡膠墊上悠閑自得地曬太陽。

    中午美美地睡過一覺之後,他會一下子遊出去一兩英裡,吓我們一大跳。

     他喜歡在晚上做遊戲,不管玩什麼,都非常認真。

    我相信他玩什麼都會玩成個專家。

    你知道。

    他一貫如此。

    他是個完美的人。

    有一次,我和他一起進城二我提議會彈子房打彈子。

    他讓我先打。

    我想都沒想,就說:&ldquo不,還是你先來吧。

    &rdquo他就先打了。

    他一氣打了四盤,這才輪到我。

    輪到我打時,我說我們該回家了。

    &ldquo下次來,還是你先打吧。

    &rdquo他說,好像是說讓我先歇一歇似的。

    他從來就沒想過,像他這種老手,有時候輸一盤更能顯出其運動家風格。

    和他一起打乒乓球更是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隻有比爾。

    蒂爾登跟他打的時候還能反攻幾下。

    我隻有玩擲骰子才有希望和他戰成平手。

    可我一向不喜歡擲骰子,太枯燥了。

     一天晚上,聊了聊幾本關于神秘主義的書後,我想起來,有一次,我們坐遊覽船沿哈得遜河道流而上去旅行。

    &ldquo你還記得我們把那一塊靈應牌闆推來推去的嗎?&rdquo 他的臉馬上亮起來。

    他當然記得。

    如果我願意,他願意再來一次。

    他可以臨時湊一副牌。

     我們一直弄到清晨兩點,才把那該死的東西弄完了。

    和平常一樣,我念那些古怪的人名:雅各。

    傅伊姆、斯維登堡、帕拉切爾蘇斯、諾斯特拉達穆斯、克蘭迪。

     聖馬丁、伊納爵。

    羅耀拉、馬奎斯,等等。

    克倫把我們收到的這些信件記下來,說他第二天口述到錄音電話機裡。

    我翻了翻卷宗,标号為I352&mdashC2240(18)的是索引運動材料的。

    我一眼就看見了靈應牌闆那一條。

    我還是在幾個星期前提過這碼事呢,我自己都快忘了。

    我又翻了翻别的,發現他有好些東西記在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上,比如紙中、菜單上,記的也都是些瑣事。

    有時候,是寫一個朋友來看他,送到地鐵站;有時候,是他腦子裡一閃即逝的想法。

    有時候,是從書上撕下來的書頁&mdash&mdash上面清楚地寫着書名、作者、出版商和出版日期。

    他的書目摘要裡至少包括十二種語言,連漢語和波斯語也在其内。

     一張很奇怪的圖表引起了我極大的興趣。

    我打算哪天試探他一下,卻沒那麼做。

     我可以看出那畫的是地獄邊境的某個地方,邊上用紅筆描着,看起來像是在分析一個惡夢。

    那地方的名字是用一種無人能懂的語言标出來的。

    克倫草草翻譯了幾句,我也讀不出個所以然來。

     由于一些難以理解的原因,我沒跟克倫提過這件事。

    事實上,這已經超出了我們的工作範圍。

    首先,是由于這是他的秘密;第二,我一提這事,他隻怕又要長篇大論地說個沒完了;第三,我被他如此大的知識面吓住了。

    我決定還是多看看他的藏書,裡面的涉及面非常廣。

    他能很輕松地用希臘文、拉丁文。

    希伯萊文和梵文閱讀,現用的語言也很熟練,如俄語、土耳其語和阿拉伯語。

    光是他那些書的名字就夠讓我頭暈的了。

    使我驚訝的是,平時我們談論的時候,他不怎麼提及他讀過的這些東西。

    有時候,我覺得他把我當個徹頭徹尾的笨蛋看。

    也有時候,他向我提一些隻有托馬斯。

    阿奎納斯才回答得出的問題。

    我常覺得他隻是一個大腦過分發育的孩子。

    他沒有幽默感,也沒什麼想象力。

    表面上,他是個模範丈夫,總是迎合太太的想法,照顧他,保護她,挂念她,表現出十足的騎士風度。

    有時候,我禁不住想:嫁給這樣一個人十機器會是什麼樣子呢?克倫事事都按作息表上的安排來。

    毫無疑問,性生活也如此。

    他也許私下裡有個卡片,上面提醒他什麼時候該有性生活以及進行性生活造成的影響&mdash&mdash精神上的、體力上的、腦力上的。

     一天,他無意中發現我正讀着一本剛找出來的艾力。

    弗爾寫的書。

    我剛讀第一章&ldquo希臘藝術的起源&rdquo。

    他一下子就叫了起來:&ldquo什麼?你在看艾力。

    弗爾的書?&rdquo。

     &ldquo是呀?&rdquo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高興。

     他躊躇了一下,搔了搔頭,支支吾吾地說:&ldquo我不知道,亨利&hellip&hellip我沒想到&hellip&hellip 唉,我真該死!你真覺得這很有意思嗎?&ldquo &ldquo有意思?&rdquo我重複了一句。

    &ldquo我是個文力。

    弗爾迷。

    &rdquo&ldquo你看到哪兒了?&rdquo 他問,手伸向書。

    &ldquo哦,我知道了。

    &rdquo他把那段文字讀了一遍,大聲地。

    &ldquo我希望我也有時間讀這種書&mdash&mdash這對我來說太奢侈了。

    &rdquo &ldquo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這麼說。

    &rdquo &ldquo這種書應該在年輕的時候讀。

    &rdquo克倫說:&ldquo你知道,這是純詩。

    這對讀者要求太高了。

    你真幸運,有的是時間。

    你還是個唯美主義者。

    &rdquo &ldquo你呢?&rdquo &ldquo我猜、我是個工作狂。

    &rdquo &ldquo那這兒的這些書呢?&rdquo我朝書房的方向點了點頭。

    &ldquo你都讀過嗎?&rdquo &ldquo大部分都讀過。

    &rdquo他回答,&ldquo不過,我留點兒書等有空了再讀。

    &rdquo &ldquo我看見你有幾本寫帕拉切爾蘇斯的書。

    我隻掃了一眼&mdash&mdash不過,我很感興趣。

    &rdquo 我希望他能上鈎,可是這次他沒有。

    他隻是自言自語似的評論了一句;一個人可以窮盡一生去探尋帕拉切爾蘇斯原理的意義。

     &ldquo那麼,諾斯特拉達穆斯呢?&rdquo我問。

    這次,我是想從他那裡學點東西。

     令我感到奇怪的是,他的臉一下子亮起來。

    &ldquo噢,那是另一回事。

    &rdquo他回答:&ldquo你怎麼問起了這個&mdash&mdash你讀過他的書嗎?&rdquo &ldquo我當然讀過。

    我最喜歡他在前言裡寫的那段&lsquo緻幼子凱撒&rsquo。

    寫得太棒了。

     你現在有時間嗎?&ldquo 他點點頭。

    我站起身,把那本書拿過來,翻到我要找的那頁,上面有段話我幾天前就讀過了,當時激動得熱血